沈墨手中的剑似是有千斤重，明明握得那么有力，却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剑尖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鸣，像是呜咽般，他有些空洞的眼望清葉怀里的孩子看了看，一向沉重漆黑的眼底一下子别的空荡荡的，孩子在清葉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手盲目的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捉住什么般，却什么也捉不住，只能不安的哭的更大声，良久，沈墨眸色一沉，突然转身，毅然决然的朝着外面走去，綩清一愣，眼里还留着泪，呆呆的看着沈墨的身影，心里有事一紧，没有来的一阵心慌，“墨哥哥……”
沈墨顿住了脚，眼神瞥向了清葉怀里的孩子，这一次，却是带着狠绝，或者说，是绝望的挣扎，沈墨有些嘶哑的声音闷闷道：“去接慕雪”
“哥……”綩清微惊，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会有事的，这孩子……”听着孩子凄惨的哭声，沈墨终是狠不下心说完后面的话，抿紧了唇，眼神一黯，蹋开了步子。
綩清眼中悲怆，看着沈墨的背影，那个冰冷狠厉的男人，那个永远站的挺拔的坚实背影，这一刻，竟显得那么颓败，那么无力。
綩清看了眼孩子眼中一暗，强撑着起身，却是还来不及拦住沈墨，便见眼前白光一闪，沈墨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綩清心中一紧张，胸口好不容易压住的血再次上涌，綩清一阵晕眩，清葉眼疾手快，悄悄单手扶住了綩清，綩清深深一口呼吸，压制住异样，再抬头，眼底一片凄然，看着门口，单膝跪着的沈墨，和沈墨面前，一脸寒意的苏慕言。
苏慕言冷冷的眼里泛着深深的杀意，没有表情的脸阴冷的却是让人不敢正视，那双能让綩清心安的眼，此刻浓墨般的黑下是不加掩饰的狠绝和恨，那修长的手指，此刻却是握着剑，狠狠的，毫不犹豫的，插进了沈墨的左肩，那一刻，苏慕言眼底的阴寒，连綩清都不由得胆颤心惊。
沈墨不是没有感觉到危机，只是，却没有躲，只是直直的不作任何反应的让苏慕言一剑刺中，那黯淡的眼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只是抿着唇，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
苏慕言眼中一沉，眼中杀意更甚，手上一用力，剑身莫入沈墨身中大半。
血，流了一地，沈墨依旧一动不动，身上的剑似乎不是刺在自己身上。
苏慕言眼中闪过一抹青光，綩清一惊，心中莫名一慌，便见苏慕言面不改色的抽出了剑，下一刻，直指沈墨心口。
清葉眼中一紧，正要上前，身边的人却是比他更快几步。
“侯爷”綩清酿跄几步，一声惊呼，心口的疼已经变得麻木，眼前有些模糊。
苏慕言听见綩清的声音，手中顿了顿，眼中一暗，看也不看綩清一眼，再次刺向了沈墨，綩清眼一沉，看着苏慕言倒也不急了，嘴上一抹笑，轻声道：“沈墨，你是要她死不安宁吗”
沈墨和苏慕言皆是一愣，綩清却移开目光，眼底挥不散的凄楚上带上的柔柔的暖光，反身，从清葉怀里接过了孩子。
怀里那一份小小的重量，让綩清觉得那么不真实。看着怀里那个哭的有些接不上气的孩子，綩清心疼的拍了拍孩子的背，哭声竟停住了，孩子睁开了漆黑纯净的眼，带着泪花的眼，好奇的盯着綩清，伸出了手，朝着綩清的方向抓了抓。
綩清淡淡的笑了，看着孩子，轻声道：“墨哥哥，你若要下去陪慕雪，便带上雨鸢，这样也省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道上，”
綩清说着，便往门口走来，站在沈墨面前，流恋的看了孩子一眼，再转眼漠然将孩子，塞到了沈墨怀里，“慕雪临走时，最放心不下的怕就是她了，她千方百计将孩子送过来，这其中的原因，你比我清楚，若你真要负她，綩清不拦你”
沈墨怔怔看着被塞进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圆圆的眼，打量的周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墨脸上，许久，竟是一咧嘴，笑了……
沈墨看着孩子咧着的嘴，眯着的眼，挥舞的小手，心痛到不能呼吸。
苏慕言眼眸半阖，眼底的阴霾掩饰不住，拿着剑的手有些沉重，头也不抬，只是有些心冷的问道：“你当真要护他”
綩清收回看着沈墨和雨鸢的眼，望向苏慕言的眸中暗潮涌动，许久，沉声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侯爷杀了他”綩清无奈一笑：“綩清是沈墨的妹妹啊”
苏慕言缓缓抬起了头，眼底一片灰暗冰冷的眸死死盯着綩清，带着一丝决绝“慕雪是我妹妹”
綩清默然的低下了头，眼中黯淡，看着雨鸢，轻声道：“嗯，綩清知道，綩清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侯爷，你难道想在雨鸢面前杀掉她爹爹，或者，是长大了，告诉她，她的舅舅亲手杀掉了他的爹爹？”
苏慕言眼睛一动不动，直直盯着綩清，他不理会那么多，他只知道，最疼爱的妹妹不在了，而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人，却挡在那个害死自己妹妹的人的面前，用慕雪的孩子，威胁自己，那一刻，苏慕言的心，凉了，失望也好，绝望也好，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心死，什么叫悲凉，他和綩清，从这一刻起，再也，回不去了。
苏慕言不知道，其实早在綩清从溧城见到奄奄一息的素素时，她的心早就绝望了，只不过耗尽心血，从鬼门关抢回了素素，那个时候綩清心底还是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的，直到素素倒在綩清面前，她的心彻底的凉了，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恨綩清吗，侯爷？”綩清抬起头，看向苏慕言，嘴角莞尔一笑，动人却凄苦“綩清也恨自己呢，可是，綩清真的不能放弃沈墨，呵……綩清欠你们的太多……呐，不过侯爷放心……这条命……终有一日，綩清会还给你们的……”
苏慕言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綩清，眼里的眸光越来越寒冷，
“报，”一声带着尾音的嘹亮报声打破了此刻的情景，一名士兵急急冲了进来，“不好了，侯爷，前方兵营遇到夜袭，南阳城后方异动，军师已经带着士兵们往城中退来了”
苏慕言目不转睛的盯着綩清，冷冷问道：“谁的人马”
“不明，但看令旗，是宫中的无错，不过……”
那士兵有些犹豫，微微抬头轻轻瞟了眼綩清，不敢再说话。
苏慕言漆黑的眸阴沉沉一片“不过什么”
见苏慕言周身的寒意，那士兵一凛，正色道：“有消息说，来者是为了前几日入城的一位女子……”
苏慕言眼一凌深深看着綩清没有说话，半晌，转身，大步踏进了夜里。
看着那一抹白色背影，綩清有些恍惚，苏慕言决裂的背影，綩清终于忍不住喉咙处的一丝腥甜，一口心头血吐出，清葉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垂的綩清，还未走远的苏慕言听见动静，微微顿了顿，却是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眼前。綩清嘴角一抹淡淡的笑，默默推开清葉，失魂落魄的步入了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