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秦羽眉再次逃跑,接下来回京的路上,夏侯璟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身边。
白日共乘一骑,夜间共宿一帐。
跟随夏侯璟一路出关劫人的龙策军将士们,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你怎么会骑马?”从拓跋烈那里得知,秦羽眉是在马上被拓跋铮抓到的,夏侯璟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骑术过人,也不会一夜之间跑出去那么远。
可秦羽眉自小被养在镇国公主府,身边并无亲信侍从,又是谁教了她骑术和这一手医术?
秦羽眉不耐烦地捏着额角,故意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存心不让夏侯璟安安稳稳地骑马。
她早就说了自己会骑马,这人干嘛还非要搂着她,简直无聊……
“问那么多干嘛,我跟你很熟么?”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秦羽眉的骑术,是部队里和她相熟的某个来自草原的团长教的,为了让人家愿意教她,秦羽眉还特地用休假时间跟着他回了草原,结果差点被对方的父母当成未来儿媳,闹出了不少笑话。
虽然那个团长确实对秦羽眉有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渐渐的也就淡了,只拿秦羽眉当好哥们看。
“别乱动。”夏侯璟低喝一声,手一抬箍紧她的腰,恶意地捏了捏,“本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哦?想不到王爷还有这样的趣味。”秦羽眉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四周的将士和远处一望无垠的荒地,“哎呀,这里人太多了,我可不好意思呢呵呵呵呵……”
一路相处下来,秦羽眉早就摸透了夏侯璟的性子,明明是个不近女色的,偏要在她面前装什么恶人嘛!下次好歹让自己耳朵别那么红行不行?
夏侯璟别扭地哼了一声,努力忽视怀中的女子,轻抬下颌,远眺前方。
明日,他们就能到京城了。
秦羽眉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一根根捏来捏去,她可是外科大夫,对手的保养甚至比连脸还看重。
不过……
她蹙眉看着右手光洁的手心,上面连一丝疤痕都看不到。
自己当初握着夏侯璟的佩剑,明明被割伤了手,而且伤口还不浅,可不知为何,居然没几日就愈合了。
这变态的愈合力,让接受现代医学教育的秦羽眉简直不能理解。
“想来也是,无忧公主的女儿怎会是平庸之辈。”似是要为自己的怀疑寻找一个解释,夏侯璟声音极轻地感慨了句。
无忧公主?秦羽眉眯起眼睛,这段时间她在夏侯璟军中可没少听到这个名字。
“听说我娘死得很早?”她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没人和你说过?”夏侯璟不悦地拧起眉头,又想起秦羽眉这十五年来的境况,似乎能理解她如今的做派了。
“我一个没爹没娘疼的孤儿,谁会在意……”秦羽眉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的酸楚。
嗯,秦小眉你演技又进步了。如果她那个好闺蜜初雨在场的话,一定会非常配合地送她一片掌声的。
“你娘是个奇女子。”不知为何,夏侯璟提起秦无忧的时候,语气很是复杂。“她是九州大陆的传奇。”
大秦末帝的妹妹,九州大陆上唯一一个超品公主,封号更是前所未有的,镇国。
镇国无忧公主。
曾以女子之身平定三王叛乱,曾得天下百姓请愿,废太子,立皇太女的秦无忧,是秦宣帝最疼爱的小女儿。
秦宣帝曾在天坛祭典上公然宣称,得此女,我大秦无忧。
十五年前夏帝在江南揭竿而起,一路高歌猛进,却在一座孤城下生生被阻了十五日,若不是那守城的将领不忍百姓断了粮草,主动带兵出城,只怕夏军不知要在这座小城前折损多少兵马。
那守城的将领姓卫名子砚,是大秦名将,更是九州大陆当世俊杰最为嫉妒的男人。
因为他的妻子,是秦无忧。
卫子砚死守孤城十五日,为大秦争得一丝喘息之机,在城外十里坡与夏帝战至力竭而亡,一代名将自此陨落,乱军之下,尸骨无存。
卫子砚一死,大秦便再无能战之人。
当夏帝的军队挥至京都城下,秦末帝,那个因秦无忧不肯继位才得以坐上皇位的男人,却早早带着嫔妃子女从秘道逃生,将京都百万子民都抛在了身后。
彼时,秦无忧生下女儿还不满一月,镇国公主再次扛起一国大任。可秦末帝逃走时带走了京都七成的守卫军,只留给她一座毫无抵抗的空城。
为保大秦千年都城不受战火摧残,为保大秦子民不再受离乱之苦,秦无忧独自背负着一干文官的叱骂,同意放夏军入城,她,愿降。
就在夏帝策马于城门三里外,准备将大夏龙旗插上京都城墙时,秦无忧着一身玄色镶金朝服上了城楼,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以身殉国。
“秦亡,无忧岂敢独活!”
大秦镇国公主,以身殉国,终不负“镇国”二字。
九州大恸。
夏帝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以大秦最高礼节,厚葬无忧公主于京郊点苍山。
而卫子砚守的那座孤城,早已被世人遗忘了原本的名字,人们只叫它,卫城。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就连夏帝也不得不承认,秦无忧和卫子砚,镇国公主和大秦战神,他们值得任何人景仰。
秦羽眉在昔日的镇国公主府长大,夏帝并未在衣食住行上对她苛待,但也仅此而已。秦羽眉的存在,不过是他为了向世人昭示,自己并未苛待前朝血脉罢了。
一个推翻旧王朝,篡权立国的外戚,想要博一个仁君的名儿,至少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昔日末帝携子女逃离皇城,十五年来未寻得踪迹,而作为唯一的皇室血脉,又始终在夏帝眼皮子底下,在京都中长大的秦羽眉,对于那些心念旧朝,一心复国的逆党来说,就是最好的一张大旗。
夏帝这么多年来始终找不到大秦血脉,对秦羽眉也越发忌惮起来,这才有了这次的和亲。
秦羽眉名义上是代表大夏与草原呼察十六部和亲,可夏帝早在送亲队伍里安排了刺杀呼察老王的杀手,一旦得手,夏帝就可以将一切罪名推到秦羽眉头上,到时既除了草原大患,又光明正大断了大秦血脉,可谓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夏侯璟看着秦羽眉那张酷似无忧公主的脸,又想起夏帝寝殿内挂着的那副画像,心中扫过一阵不安。
容貌与镇国公主相似,不是福,是孽。比如他的母妃……
“明日下午我们便会进京,从明天起,你就坐在马车里。”夏侯璟估摸着,自己派出去的暗卫应该已经提前把事情办好了,附在秦羽眉耳边低声嘱咐着,“关于皇陵地图的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即便是皇上问起,也不能说。”
秦羽眉疑惑地扬眉,他不是很想知道那个什么皇陵地图么?为什么还要自己瞒着所有人?
“想活命就听本王的话。”夏侯璟看出她的不解,凝声威胁道。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羽眉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夏侯璟手心一紧,捏住了秦羽眉飘扬在风里的一丝长发,无意识地绕在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