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犹豫不决,亦令我忧心忡忡。“阿娘,其实什么?”
“华千魂,华将军就是你阿爹。”
“什么?!”我怔怔地无力坐在地上。心里有些东西如坚冰般融化,但随着它的融化又有难以言说的煎熬之感。这是什么感觉?抬眸看她。只见阿娘低下了头。视线向下盯住地面。神态里满是愧疚和悲伤。
不知不觉,左手抚摸脸颊,倏忽想到问题,又紧握她失力的双手问:“阿娘,那,这张脸呢,曾在斫迦罗山中遇险顾公子救过我,他说这张脸并非天生貌丑,阿娘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汩汩水泡声从水华池中升腾而破碎。约是花潆。惊扰到她了。
一旁的旖箩不知何时将口中的粗麻布手绢掏出来。双目瞪圆,嘴角向下撇,神色凶狠而严厉地道:“我早告知你会后悔,不长心的傻丫头,你以为自己的亲生阿娘是个好胚子吗,是她,就是越芜娘,你之所以天生貌丑全拜你亲生阿娘所赐!”
她的言语像千万柄刀剑刺过来。瞬间而已,直冲冲地将心脏上最坚硬的东西击碎。心里有些东西碎了……
失了神,失了意,仿佛对此淡漠,仿佛无关紧要。任何问题结果都已不重要。
“禁咒血祭之怨是阿娘给我的吗?”淡淡问道。
她哭泣着,而我早已对此丝毫不在意。或哭或笑已然无感。心空了就再也不会活,心死了就再也不会跳。
“是,可怜的优昙,这都怪阿娘,都怪我。”看不见她的神色,也听不清楚她的声音。仿佛从彼岸遥远的空洞中传来。
一个比夜漆黑的寂寥落寞世界。望不见月色星光,也找不到任何出路。我无力地躺在里面,苟延残喘地呼吸,沉重无比的呼吸。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三个女子,一个哭泣,另一个失意,还有一个气势汹涌。
“既然事情已到这般地步,我也不在意将过往的全部事情抖出来。”旖箩红着眼睛,思绪却被愤怒消耗着。
乜零姬声色婉转妩媚:“快讲快讲,交代出来我不割你舌头。”
——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空洞中呢喃般传来,听来仿佛一段悠久遥远的故事。静静聆听,黯然神伤。
一百多年以前,他尚未失忆,他尚记挂她。而我则暗暗恋慕着他。
那时,我曾是与华千魂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他进宫做兵士,我便随他进宫做侍女。只为能日日见面,两不相忘。
兄长甚是努力,一百岁时进宫入兵士队伍,一百一十岁升为千总,一百四十岁便升为参将,到了三百多岁时因出海外征战取得提婆神将军首级,而被封为一品大将军。
见他那般努力,我也拼命地向上爬。大概和他并不遥远的时期,才成为阿修罗王宫中的侍女总管,掌管着各类侍女的技艺教授、职务管理、主人分派。
当我以为自己将要和他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哪知道天不遂人愿,竟然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夜的邀功盛宴在七叶阁举行。而侍奉他的正是侍女越芜娘。因为是首功将军,故而被应酬灌下许多酒水。他头脑昏昏沉沉难以步行,也正是侍女越芜娘送他出宫。
那时,他年轻气盛,再者酒后失态。谁知在出宫的路途之中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也因为当时夜深人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不久以后,当我发现越芜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仿佛看出些端倪便因总管的身份喊她来问话。
这话真是不该问,一问竟然问出那夜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很快便被兄长知道。他竟然让越芜娘辞去侍酒侍女的职务,跟他回府居住。当我看见她得到安慰的神情不知有多可恨。听闻他竟然还找座安静的院落给她居住。那处后来便成为将军府的一处。
为什么?我如此努力,到头来却被自己手下小小的侍女夺走一切,为什么?!
我不甘心,所以利用自己的钱财关系势力,买通几个将军府中奴仆。又设法借机到那座院落中将越芜娘用蒙汗药弄晕,这时候又安排一个所谓的“野男人”进屋去。而那个时候兄长将将回府被他瞧见这一幕。
终于,他中计了,我的阴谋终于得逞。心想着能将这个坏女人斩草除根!
兄长果真雷霆大发。我告诉他,自己在宫中看惯了那些东西。身份低下的侍女奴仆们,为着能够攀附权重,不惜出卖任何事物,包括是自己的身体又能如何呢?那不过是他们的工具而已。
他不听关于越芜娘的任何解释。将越芜娘赶出将军府。可她又能如何呢,没有职务,挺着个大肚子,还能如何保全自己和腹中的胎儿。
那段时间,她消失了,无影无踪。想来出海外生产去了吧。只是在许多年以后,又重新在修罗城出现,奇怪的是兄长不记得她了,而她身边的小丫头则其丑无比。即使回到阿修罗王宫当差,也有很多人会因为那丑陋的容貌而欺辱她俩。宫中也穿着关于她俩的许多谣言。
——
倏地,旖箩回眸,目光冷厉如蛇。“血祭之怨,竟是禁咒血祭之怨,越芜娘啊你还真舍得给自己亲生女儿下这般狠毒的禁咒!”
曾经在将军府听闻过小音讲的故事,是关于华芙蓉小姐母亲的故事。已然明白一个腹中有胎儿的阿修罗女出海外生存有多艰难。可是阿娘为何会给我施下如此狠毒的禁咒?
阿娘淡淡道:“阿修罗族虽是恶神族,但总不同与其他种族,即使是提婆神群的记忆也没有阿修罗族的长久,众所周知,阿修罗的记忆从出生后睁开眼睛那刻便开始了,曾有段时日我想让这孩子见见她的父亲,所以便在深夜赶到修罗城将军府去见他,他见到她时也会难过也会哭泣,他说自己在林中遇见和她相似的孩子,因为想念就抱回来收养着,我问他信我吗,他不回答,我便转身离去。”
“是从林中垂死的巫女那里学来血祭之怨,我到山中觅食,正巧遇见落入陷阱的她,救下了她,转身离去的瞬间趁他不防备用术法将他束缚,使他昏睡过去,如此才施下那禁咒血祭之怨,只可惜这孩子容颜改变,但只要让他失去记忆从此做个像我般失魂落魄的人,便能心满意足,他痛苦我便快乐,他难受我便开心!”
——
“阿娘,不要再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