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鹤奋然而起，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想单打独斗呢，还是一拥而上？”
谢紫烟突然道：“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众人正处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忽然听到她这么一句，无不暗自松了口气，氛围登转缓和。
蝴蝶教主（即那个坐在莲花台上的青衣女子）当即笑道：“鹤使，你的火性未免忒大了，且请稍安勿躁。谢姑娘，明公子，今日之碧云寺，我本为地主，该当盛情款待诸位宾朋才是。咱们这些人全都是素昧平生，可说是无怨无仇。你们嘴上所提到的罪恶滔天，未必都是我马上蝴蝶教所为吧？世人愚昧者众，人云亦云，捕风捉影，又何足信？方才鹤使口中之言，即连本座也有所不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说不定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了。敢问各位意下如何？”
石云鹤面色不悦，道：“石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巨鹿侯府的人，全是他们该死，官府要抓我，尽管找我便是。教主可置身事外，不必理会这帮乌合之众……”
教主沉声道：“鹤使，本座请你先坐下。”语气之中已隐含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石云鹤冷哼了一声，只得重又坐下。这样一来，众人无不大奇，想不到石云鹤身为蝴蝶教的下属，居然对主公颇为失敬，二人间似乎颇有不合，却很难令人理解了。
马星河道：“教主想要化戾气为祥和，本是好意，奈何自古正邪不两立。贵教之所作所为，我等手中确实并无证据。但是石云鹤的罪行，却已昭然若揭，就连他本人也亲口承认了。且不说杀害捕快的案子，但是他盗走翡翠玉如意一事，已经是朝廷律法所不容。我们奉天命缉拿他归案，敢有阻拦者同罪之！”
蝴蝶教主颇能沉得住气，不搭理马星河，回首对手下吩咐道：“咱们如此待客，简慢已极，日后传扬出去，蝴蝶教必成笑柄。你们立刻去里面备办酒宴茶水，招待众客。”几名白衣侍女答应一声自去。
谢紫烟冷冷的道：“教主，我和这位明相公……本是同路，但是我们所要做的，并不相同。我有很多疑问，当时只有教主本人才能告诉我答案，不知道时至今日，教主肯否直言相告？”
蝴蝶教主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既身为一教之主，当然不能毫不关心天下大事。谢姑娘，你这几年为了寻找我，真是煞费苦心啊。雪奴，把你知道的谢姑娘的资料，给我念念。”
一名眉清目秀的婢女答道：“是。”便冲着众人脆声道：“谢姑娘闺名紫烟，今年十九岁，其父谢元清，表字敬华，山东曲阜人士，出生于书香门第，二十四岁时娶黄山奥妙山庄庄主的独生女儿白香生为妻，白氏即为谢姑娘之母。谢元清二十八岁时高中探花，从此仕途一帆风顺，至三十一岁时已官居太原节度使，边疆大吏，掌握兵权。三十三岁时突厥大军包围太原一座孤城，谢元清虽是一介文官，竟然统帅守城将士，死守了六十一天之久。最终突厥大败而回，从此两国干戈平息。谢元清受封侯爵后，性情大变，贪图享乐安逸，甚好女色，不久即病逝，死因不明。”
谢紫烟愕然道：“看不出你们调查的也真够详细，倒省了我一番口舌。”
教主缓缓的道：“姑娘，你寻找我，想必是为了追查令尊的死因吧？”
谢紫烟点头，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年我父亲仙游后，最大的嫌疑人小妾秋兰失踪。我娘请来神医吴不知给众多死者验尸，确定他们都是死于奇毒‘蔓陀散’之下。江湖上传言了很久很久，这种奇毒只有马上蝴蝶教善于运用，乃是天下第一……迷情药。后来我娘更是亲手抓获了那个秋兰，她临死前承认，杀害中原名将勋臣的组织就是你们蝴蝶教。”
教主道：“你一家之言，如何让人信服？”
谢紫烟道：“看来你是什么也不会承认了！”
教主道：“既然你们一心认为，所有的坏事都是本教所为，那本座实在无话可说。你们想要怎么做，随你们，我一定奉陪到底！”
马星河道：“石云鹤，先把翡翠玉如意交出来，不然，我们决不能善罢甘休。”
石云鹤冷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有什么好说的，不服我的人，尽管一起上来吧，我送你们上黄泉路。”
明聪忖道：“此人现在如此猖狂，而且明目张胆，可见是自负武功已天下无敌，若让他们出战，可能只是白白送死，不如我来对付他吧。”
却听邱明月忽道：“翡翠玉如意到底何在？”
石云鹤道：“好，既然你们已经死到临头，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死得瞑目罢了。”他手中突然多了块玉，一看便知那是稀世之珍宝。
马星河和邱明月相视一眼，忽然心灵相通，邱明月回头对明聪道：“你留在后面，保留实力，我们两个先消耗下石云鹤的体力，你仔细看好他的武功路数，寻找到破绽好一击败之。”明聪心中一热，重重的点头。邱马二人联袂出战，马星河道：“石先生，老朽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职责所在，不得不以死相赴，你我今日一战，生死各安天命，请了！”
石云鹤将玉如意递交给蝴蝶教主，说道：“教主，我现在为了护教，除死方休，这个玉如意，本是我奉上任教主遗命盗取的，教主确实不甚知情，现在，我把它交给教主保管，日后必有大用！”
教主接过后，轻轻的一声长叹，并不说话，她似乎心里藏有难言之隐，但却无人能知了。
石云鹤面对着马星河，阴恻恻的道：“想不到上次你竟大难不死，这次恐怕你不会还那么幸运了。”
邱明月道：“你若杀了人，我们就立刻处死白寒冰。”
白寒冰正被几个军士束缚着，动弹不得。石云鹤若无其事的道：“哦，是吗？”陡然间人影一晃，当真是神出鬼没，他竟已将白寒冰救了出来，那几名军士也都横尸在地了。
邱明月大怒，喝道：“好很辣的毒手，纳命来吧！”他的刀已出手。白寒冰面色铁青，剑光匹练般迎向他，二人立刻又激战在了一起。
石云鹤冷漠的看着马星河，道：“你不是我对手，何苦送死呢？现在回头下山吧，还来得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还没等马星河开口，忽然听到谢紫烟那里有个苍老的语声道：“石云鹤无名之辈，竟敢如此藐视天下英雄，视我等有如草芥，真是可笑。就让我来会一会你。”众人一起看时，只见一个身材削瘦，干枯如柴的老者，施施然的缓步而出。
石云鹤武功虽高，心计也深，但他一生沉迷于复仇练武之中，对江湖其实甚为孤陋寡闻，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但他天性高傲，无论面对谁，都可以保持镇定自若，也着实不把老者放在眼里，当下冷笑道：“看你这把年纪，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还想动武，我就成全了你，送你归西。”他言语未毕，已立时出手，轻飘飘的一掌直取老者的胸部。
那老者看似年纪老迈，身手竟颇为矫健，双手凝爪，刚猛无比的连环攻击向石云鹤。
石云鹤一惊，感觉对方的内力强劲，招式艰险奇妙，想不到这老者居然是绝顶的高手。他登时收起了轻敌之念，运起护体神功，只是防御或者躲闪对方的攻势，这叫以逸待劳。
明聪看他们斗了数十招后，低声对马星河道：“看这老者的爪功异常凌厉，双手隐隐发出紫色光芒，难道他就是当年以‘赤炼神爪’威震江南的韩山？”
谢紫烟的语声在他耳边响起：“不错，他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鬼仆，当年他几乎被仇家杀死，是我爷爷搭救了他，从此他甘心情愿在我家为奴，自号鬼仆。但是我一想把他当做前辈看待。你看，鬼仆可能击败石云鹤吗？”
明聪缓缓摇头，道：“我看得出，鬼仆已经尽了九成力道，但是石云鹤现在只是游斗，以防御为主，恐怕等他一旦看透了鬼仆的拳路，就要开始出全力了。我相信，现在石云鹤必定已经打通了自己的奇经八脉，如果他已将内力阴阳融合、龙虎交汇于一身，那就很难对付了。”
马星河急道：“难道真的就没办法对付他了吗？”
明聪道：“有，我有五成把握能赢他。化龙佛功可以化解天下各门各派的所有内功，音律十三剑有许多招式，可以专门用来克制崆峒派的剑术拳法。”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鬼仆怪啸一声，真气运用到了极限，竟然把上身的衣服全部震成了碎布，裸露出强悍的胸肌。
石云鹤道：“看来你要使绝招了，来吧！”鬼仆的右手已经全成了紫色，赤炼神爪飘忽如风雨般施出。旁观的人只看见一团紫雾，似乎已看不见鬼仆本人了。石云鹤大叫一声：“凌虚神拳第九式——气冲斗牛。”他也发出了全力来迎接强敌，但听砰地一声巨响，只见石云鹤已含笑拿住了鬼仆的右手，笑道：“赤炼神爪，徒具虚名而已……”
鬼仆突然左手快若闪电的一招黑虎掏心插进了石云鹤的胸膛，这一插竟如插朽木，五根手指轻易的就陷进了一寸有余，众人都很清楚的听到了石云鹤衣衫破裂的声音，看来鬼仆已经得手了。
不料石云鹤却大笑道：“原来你的爪功最厉害的不是右手，而是左手，谁若是只注意你的右手，就要遭你的毒手了。”
鬼仆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道：“想不到你竟然练成了铁布衫的神功。”
石云鹤哼道：“铁布衫那种低等功夫，算得了什么，我这是崆峒派的太乙神功。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手掌一挥，捏中了鬼仆的咽喉，内力到处，只听喀喇喇几声脆响，鬼仆的咽喉竟被捏碎了，脑袋软软的垂下，顷刻间成了一具死尸。
明聪勃然大怒，道：“真不知道这个高云，怎么会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今天我不除掉他，誓不为人！”他已出手了，本来还在激战的白寒冰，突然倒在地上，立刻被邱明月的刀架在脖子上。原来明聪一出手就击中了白寒冰的膻中穴，伸手之快，几乎没人能看清他的出手招式了。
石云鹤其实内心也只忌惮他，当即大步流星的冲向前，凌虚神拳如旋风般连续击出，内力到处，漫天都仿佛成了拳头的影子，雷霆之声响之不停，登时有不少树木和墙壁、岩石中了他的拳风，化作了灰飞烟灭。
明聪好像变成了一叶飘荡在风浪里的小舟，但他仍然不慌不忙，剑光吞吐闪烁，已施展出了师门的音律十三剑。叮叮当当，剑动音乐动，美妙的音乐和剑术融合在一起，你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呢？
当年古松鹤武功卓绝，仍旧败在慕容愁的音律十三剑之下，可见这套剑法的精妙和威力。
但是石云鹤却放声大笑道：“明聪，我本来一直都很惧怕你的音律十三剑，当年古松鹤到死都没想出，破解你这套剑法的招式。可惜啊可惜，还记得上次我擒住邱明月，向你请教音律的事吗？多承你指教，让我领悟到了最上乘的内功修炼方法，同时也参悟到了音律十三剑的奥妙所在。现在，我要破解你的剑法，可说是易如反掌。你要不要开开眼界啊？”
明聪脸上流下汗，却也笑道：“那你不妨来啊。”突然一招“云横秦岭”隐隐约约的使出，这一招若有若无，在剑势的微妙变化上已臻极限，几乎无人能破解。
可惜，石云鹤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确实没有在夸海口，因为他竟真的破解了这一招，他用的招式，就是很普通的一招“猴子偷桃”。
无论多么平庸的一招，到了绝顶高手这里，或者便会成为最最高明最最可怕的杀招。
明聪面色一变，立刻倒退数尺，幸亏他的轻功天下无双，反应也极快，否则恐怕要吃大亏。
石云鹤淡淡的道：“音律十三剑最大的弱点，就是用剑的时候真气流转，旧力未逝，新力又生，但是中间总会有新旧真气不连贯的一瞬间，而那一瞬间，就是你的致命弱点，只要我能抓住你的致命弱点，你就必死无疑。”
明聪道：“你的智慧很高，可惜不走正路。看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石云鹤道：“确实，你我都已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这一下他尽了全力，出手绝不再迟疑，都是攻势凌厉的杀招，存心要致明聪于死命。
明聪悠然的道：“你虽然能破解我的音律十三剑，却不知能否克制我的化龙佛功。”他的脸上突然金光一闪，浑身似乎已被金光所笼罩，正是已发挥出了他最强的内功——化龙佛功。龙乃世上最勇猛刚健的象征，而佛却是世上最慈悲的象征，化龙佛功一刚一柔，刚柔相济，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最擅长后发制人，是玄门正宗的绝顶内功。慕容愁穷尽一生心血，才练到了第九层，明聪作为他的嫡传弟子，如今也已领会到了第八层境界。
到了第八层，已足够他横行天下了。只见他催动开内力后，剑刃上陡然光芒四射，隐隐似有一条神龙在狂舞，让人眼花缭乱，竟已不知究竟哪是剑还是龙了。
石云鹤久战不胜，不禁内心焦躁起来，突然怒吼一声：“碎心掌！”接着就轻飘飘的拍出了一张，掌风到处，已软绵绵的击中了明聪的小腹。以前他正是用这种掌法，杀害何家两位少爷的。别看这种掌法外表温柔，其实非常歹毒，只消内劲用得恰到好处，便能将中掌者的内脏击成粉碎。眼看他这一掌竟然得手了，石云鹤的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恶毒的狞笑。
众人一起惊呼，都以为明聪必已身受重创。
自始至终，谢紫烟都目不转睛的在盯着明聪的战况。鬼仆死后，她本是伤心之极，但是眼见明聪和强敌进行生死对决，她的悲伤心情不禁被担忧所取代，当她看到明聪渐渐险象环生时，忍不住花容失色，竟脱口惊呼出声。谁知明聪受了一掌后，脸上痛苦之色一闪即没，还迅速的刺出了一剑，这一下石云鹤当真是毫无防备，登时左臂被长剑穿透了。众人无不为之惊讶万分，谢紫烟更是惊喜的喜笑颜开。
石云鹤受伤甚重，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你不怕碎心掌的掌力？”
明聪淡淡的道：“我的化龙佛功向来不怕世间任何掌力，并且我还穿了师父传给我的峨嵋派至宝‘胜天软甲’。”
石云鹤心中惧意暗生，昔年关胜天打遍天下无敌手，依仗的不单是身负有绝世神功，他身上穿着的软猬甲，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人间至宝，现在既然它穿在了明聪身上，那当真就无懈可击了。一时间，石云鹤竟愣在了当场。
这时，忽然听蝴蝶教主缓缓的道：“明相公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武功盖世，今日本座能有幸亲眼得见当世两大高手对决，实是幸会平生。雪奴，取来我的琵琶，让我给鹤使弹奏一曲《易水寒》，壮壮声威！”
石云鹤也当真硬朗，右手运指如风，封住了左臂的伤口，鲜血立时止流，口中兀自笑道：“多谢教主了。这个年轻人能伤得了我，确实不愧是慕容愁的传人。只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分出。现在，就让我们放手一搏吧！试看今日之场中，究是谁家之天下！”说完，一声长啸，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鬼影重重，大白天的仿佛出现了妖魔鬼怪，到处都是白烟黑雾，石云鹤的身影恍如梦幻，只见其形，难见其人。
明聪以不变应万变，抱元守一，一剑支地，双眼闭上，竟然纹丝不动了。
马星河看得手心流汗，低声自语道：“他们这是在耍什么鬼把戏？”
谢紫烟低声答道：“素闻崆峒派有一种不传之秘，叫作‘奇门遁甲功’，莫非他用的就是此功？”
马星河摇头道：“崆峒派本是武林中享誉千百年的玄门正宗，武功路数都是正派的很，你看石云鹤现在的模样，倒像是个鬼魅一般，分明是邪派功夫。”
谢紫烟道：“那么明聪可能对付得了？”
邱明月道：“倘若明聪又在遇险，说不得，我们只好蜂拥而上，跟他们拼了。我们人多势众，拼死一战，未必会输。”
三人正在议论间，忽然便听到了一曲旋律动听的琵琶音乐。在大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所描绘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这些让人百读不厌的美妙感觉，此时已不用在书上寻觅了，因为蝴蝶教主现在弹奏的琵琶曲子，已经丝毫不在白居易所见的歌女神技之下。
琵琶虽然传自西域，但在中土已经是家喻户晓的通用乐器，琵琶有时也被称呼为竖琴。据说当年王昭君出塞后，思念故乡成病，临终前便流传下一首千古流传的琵琶名曲《昭君怨》。到了东汉末年，蔡邕的女儿蔡文姬身在塞外，被曹操迎接回中原老家后，她推行的琵琶开始兴盛于中原，到了唐朝时，已经登入了大雅之堂，白居易听到一位歌女的琵琶音乐后，竟然流下许多眼泪，当场挥毫写下了千古流传的《琵琶行》，诗里面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等诸多千古绝唱。
此时，碧云寺的广场上，仍然是杀气冲天，萧瑟的北风凛冽如刀，蝴蝶教主竟好整以暇的开始起了琵琶的弹奏。琴声袅袅升起，轻柔细屑，仿佛小儿女在耳鬓厮磨，窃窃私语。这是《昭君怨》的曲调。忽然，琴声变得昂扬激越起来，就像勇猛的战士挥戈跃马冲入敌阵。接着琴声又由刚转柔，呈起伏回荡之姿。此时，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远处浮动着几片白云，近处摇曳着几丝柳絮，它们飘浮不定，若有若无，难于捉摸，却逗人情思。蓦地，百鸟齐鸣，啁啾不已，安谧的环境被喧闹的场面所代替。在众鸟翩跹之中，一只凤凰翩然高举，引吭长鸣。这只不甘与凡鸟为伍的孤傲的凤凰，一心向上，饱经跻攀之苦，结果还是了跌落下来。这是极尽风雅的《思春》曲调。
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广场上仍在进行的厮杀，恍然被音乐带到了如梦似幻的世界中。
但是听得再入迷，这终究只是虚幻的表象，杀人的野兽仍待伺机而动，择人而噬。
当天地间化成一片音乐天地时，石云鹤已经动手了，人动，琵琶也动了，本还曲调极尽风雅的琵琶声，瞬间变得高亢无比，似乎要响彻云霄了。
明聪突然大声道：“十面埋伏！果然是天魔舞神功，原来蝴蝶教的最高武功，竟是天魔舞神功。”（注：敦煌莫高窟里彩绘着许多仙女飞天的绝美图画，据说便是古代天魔舞神功的图谱，但此并未经考古学、历史学家验证过云云。）
石云鹤狂笑道：“小子见闻倒也广博，你可曾听说过，天魔舞神功一旦听到音乐，就会威力倍增，世上无人能抵挡吗？”天魔舞也正是化龙佛的克星。魔耶，佛耶，玉石俱焚。
但是明聪的武功本就逊色于石云鹤，此刻更不是强敌之对手了。二人正在剧斗时，突然听得蝴蝶教主叱道：“请再听我一曲霸王卸甲吧！”（注：琵琶可以作为武术战斗的兵器，这并不是小说家杜撰的，在神话中四大天王之一，持国天王用的就是琵琶。）她的玉手拨动琵琶的琴弦，叮咚响一声，便似乎有一支飞箭刺向明聪。众人真是惊骇莫已，想不到这个蝴蝶教主的武功修为居然如此可畏可怖，恐怕尚在石云鹤之上。
明聪受到前后夹攻，心里难免紧张失措，刚要去化解教主的暗算，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已硬挺挺的挨了石云鹤一掌。本来他就略有内伤，此刻受到重击，再也支撑不住，立时摔倒在地，在众人的齐声惊呼中，邱明月和官兵们纷纷涌上来，眼看一场混战就要爆发。
石云鹤用剑抵住明聪的咽喉，狞笑道：“都给我退下，否则，我立时杀了明聪。”
众人急忙立定，都似乎变成了木雕泥塑，无计可施。
石云鹤瞧着明聪道：“年轻人，其实我内心很欣赏你，你是个当世奇才，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啊可惜！如果不是天意安排，或许我们还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但是……你却非要阻拦我的大事。顺我者生，逆我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临死前，可还有何遗言要交代，我可以代为传送。”
明聪微笑道：“你是杀不死我的，因为你不配！”
石云鹤先是一怔，旋即脸皮血红，大怒道：“好，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着，他的长剑已刺下，登时听到两个女子惊呼道：“住手！”这两个焦急的女子，一个是谢紫烟，另外一个女子却很意外，正是那蝴蝶教主。
但无论谁的呼声，都再也无法阻拦住石云鹤的长剑，杀人如麻的他怎会对自己的心腹大患手软呢。看来，风华正茂的少年俊杰明聪竟要丧命在石云鹤的毒手之下了。
这时遥远的天边忽然传来一声悠扬悦耳的仙鹤鸣叫之声，已听到有人淡淡的语声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石云鹤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他来了？”更不迟疑，长剑用尽全力的刺向明聪咽喉。
第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