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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教训 (2)

进了屋,王紫君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神龛、八仙桌、长条木凳……当她的目光停留在刚刚探出的一个女人的脸庞时,比开始看到这老屋时还感到惊讶。“她是谁?”王紫君忍不住问。“她,她是后面的邻居。”余非不知怎的,说起刘满香来竟有些结巴。王紫君再次看了看她,只见她的手里拿着一双还在滴水的湿筷子。“你好。”王紫君向刘满香打了声招呼,指了指余非,“你这是在帮他洗碗筷吗?”刘满香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尴尬。王紫君瞅瞅余非,又看了看面容娇好的刘满香,突然轻声对小刘说:“你能载我回去吗?”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去。

众人都一愣,小刘朝余非努努嘴,示意余非跟出去。余非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跟着出了门。“紫君,你这是干吗呢,还没坐下就要回去?”余非对立在车旁的王紫君说。“没干吗,我就是想回去。”王紫君说。余非见她如此,不会不知道原因,只好解释说:“她确实是我屋后的邻居,见我一个男人不喜欢洗洗涮涮,过来帮帮手。”王紫君却好像不以为然:“你用不着向我解释什么,这又不关我的事。”“唉,那又何必急着走呢?”余非拉了一下王紫君的手。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竟让双方有触电的感觉,两人的手不由得都抖了一下,各自都缩了回去。可尽管是短暂的浅浅的肢体接触,却让王紫君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坚持要回去的话难以说出口了。“进去坐吧。”余非再次劝她进屋,终于使她回心转意。

当王紫君再次走进老屋时,刘满香已是笑脸相迎,并尊敬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嫂子啊,不,我叫余老师为老师,那你就是我师母了。我,我可能让你误会了。”王紫君和余非面面相觑,小刘却乐呵呵地搬来竹椅,说:“没事了,没事了,坐下说。”然后,他又对着刘满香说:“你回去忙自己的事吧,你师母来了,她会照顾好余老师的。”

刘满香朝王紫君笑了笑,看了一眼余非,转身从后门出去了。回到家的她立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放声大哭。因为,刚才在老屋里,小刘告诉她,随他一起来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余非的妻子,是专程来看望和照顾丈夫的。刘满香听了好不伤心,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再怎么说,余非有妻子是正常的,妻子来看望丈夫也是正常的,她凭什么伤心?

刘满香走后,小刘也说要去大伯家看看,使余非本想问他的一肚子话,只得一压再压。

屋里只剩余非和王紫君两个人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余非问起了她的近况,但王紫君并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余非为什么隐居山林也不告诉她。余非只能解释自己心里很乱,想休息调整。王紫君当然理解他从县长之位下来的心痛和无奈,但还是不满他“人间蒸发”了四个多月,这对她而言确实是一种伤害。毕竟王紫君给予过他暗示,希望两人度尽劫波之后,有机会走到一起,没想到余非并不领情,竟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如果不是小刘,她可能还不知道余非躲在这乡下,但至于小刘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是余非本意还是小刘擅专,王紫君并不清楚,她只是一听有了余非的下落,便身不由己的随小刘过来了。

王紫君对余非的不满和埋怨,此时并未完全表露出来,是因为她与余非之间并无约束。两人虽然可以称得上相互牵挂,但毕竟不再是恋人,更不是夫妻,余非有独往独去隐居山林的自由,她又如何好去过多的责问呢?说到底,王紫君对余非的情意,已经习惯于埋藏心底,即便是各自已经离婚,了无牵挂,也很难一下子做到直抒胸臆。更何况,她还拿不准余非的所思所想,又怎么好在他面前心扉洞开?

尽管王紫君没有一再责问,尽管王紫君开始故作轻松,但她刚见到余非时的深情目光,以及见到刘满香时的醋意横生,足以说明余非在她心中的重要位置,她能不对余非不领情的躲避举动而心生怨愤吗。但既然她没有再追问了,余非也不必多作解释,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王紫君此来,不追究过去是为了更好的面向未来。而自己又能给她什么未来?余非的苦衷,除前妻刘思绢体察外,无人知晓,便也无人理解。

就此事来说,司机小刘即是一个最不能理解余非之人。当他从大伯家回来,余非将他拉到外面偏僻处问起为何将王紫君带来横里村,他竟颇为得意地说是为了余非好。小刘说:“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和王老师走到一起,所以你疏远她,我无法接受。你们都牵挂对方,也爱着对方,现在又都离了婚,命运对你们俩的捉弄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躲着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所以你就把我的叮嘱抛到脑后,擅自把她带了过来!”余非责备道,“真没想到你会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你,你,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刘见余非这么气愤,委屈地说:“除了这事,我什么没听你的,我也是为你们好嘛。再说,我已看出刘满香对你的心意了,我不把王老师带来,怕又要节外生枝了,所以我对她说王老师就是你的老婆。”“你……”余非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小刘又说:“我和大伯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可能村里不少人都以为你夫人来看你了。”余非边听边摇头,却又拿小刘没有办法,因为小刘认定了自己是在做好事,铁了心要促成他和王紫君。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

下午有人来找,余非去了村委会一趟。回老屋时,小刘正在为王紫君铺床。“第一次来,又这么远,我想留王老师在这里住下。”小刘见余非回来了,解释道。余非当然不好反对,这毕竟是小刘的家,他有权接待来客。“那好啊,要不你睡我床,我到村部值班室去住一晚。”余非说。小刘连忙反对:“干吗跑那里去,我们睡一张床啊,难道你不想挨着我呀?”余非想想,没再坚持。可是吃过晚饭,小刘在老屋坐了一会,便借故跑到大伯家去了。

夜幕覆盖之下,余非与王紫君坐在老屋里闲聊,见小刘迟迟未回,已然明白他的真意,看来小刘一晚上都不会回来了,只不过谁也不想说穿。

“你先去睡吧,我看一会儿书,边看边等他回来。”余非说着,站起身离开堂屋来到自己的房间。王紫君只好也来到小刘为自己安排的房间里,拉亮电灯,坐上床沿。其实,她与余非虽说是分睡两个房间,中间却不过是隔了张木板,由于隔音效果极差,隔壁房间的一举一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这也算是乡下砖木结构老房子的特点吧。

王紫君脱鞋上床,拉熄了电灯,可房间里并不漆黑,因为从木板的缝隙中还能透过余非房间的亮光。那就像是余非的眼睛一样,在注视着王紫君,让她更加难以入眠。她渴望余非的注视,多少年来,余非就像是她心中的一缕阳光,让她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也能够感受到些许温暖。如今,她已摆脱了不幸婚姻的樊篱,新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所以她渴望有更充沛的阳光。只是她不明白,阳光为何还不能照射在自己的身上?

她曾经深爱过余非,却没能嫁给他,有命运的捉弄,也有主观的原因。如果当初她能接受余非有女儿的事实,如果她不介意叶仙儿在前,鼓起勇气去争取余非的爱,她与余非早就结婚生子了,生命中又岂会有沙运海,又岂会有沙运海给她带来的那一段厄运。当然历史是不能假设的,过去的已经过去,历经沧桑的王紫君更懂得把握现在,更懂得隔壁的那一缕阳光,不能再从自己身旁一闪而过。

透过木板的缝隙,王紫君可以看到余非还在灯下认真地翻书,不禁暗叹,他的心情怎么会如此平静如水呢!

其实余非也是心潮起伏,不过是想借助书本转移注意力而已。他和王紫君相识已有十余年,其间虽然恩怨纠葛,但对王紫君的喜爱从来没有改变。这种喜爱可能不纯粹是男女之爱,喜欢的成分居多,还夹杂着些许亲情,但这样一种复杂的情愫也许更让余非感到魂牵梦萦。如今她就在眼前,她与自己只有一板之隔,只要静静一听,甚至还能听到她的呼吸,这让余非如何能够心情平静?更何况,他们以前还有过肌肤之亲、男女之欢,这些重要的情感记忆更是在彼此的心头无法抹去。

“啊,妈呀!”突然木板的另一边传来王紫君惊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拍打声。余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放下书本来到王紫君的房间。“出什么事啦?”余非边拉开电灯边问绻缩在床角的王紫君,并俯身帮她拉平被子。只见王紫君指了指墙角,说:“老鼠,好大的老鼠。”余非定睛一看,墙角的瓦罐下果然有老鼠探头探脑。“没事,乡下老鼠多,你不是在乡下长大吗,怎么也怕老鼠?”余非坐在床沿,微笑着安慰她。但王紫君仍然很害怕,绻缩着不肯睡下,她说:“这老鼠好恶心,从我的身边爬了过去。”余非只好找来根棍子,去赶躲在瓦罐下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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