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船头划破碧绿的河水在蜿蜒的水巷里穿行,咿咿呀呀的桨声被风吹落融在水里,初冬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让人懒懒散散的提不起劲。感觉置身于三四十年代的黑白默片,古拙典雅,朴实纯净。
岸上的商贩拖着悠长的调子,韵味深长地叫卖着,淡淡的清香伴着微风扑面而来。
“他们叫卖的是什么?”子秋侧耳听了一会,始终没有破译那悠扬婉转的曲调,只得不耻下问。
“就是我刚才跟你们提过的桂花糕。”杨予溱笑道。
“似乎卖的人不少啊?”我有些好奇,因为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几棵桂花树,这桂花糕卖的却不少。
“在安阳,入了秋几乎家家都做,不过色香味俱全的却不多。”杨予溱笑着解释。
那是自然,不论哪一种食物,选料都是最重要的一环。寻常人家,温饱已经难得,谁有那个闲情逸致与多余的银钱去精挑细选,精益求精?
“要不要试一试?”杨予溱竭力怂恿。
“无所谓。”不愿太过拂了他的好意,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很随意地叫了一声,立刻从河堤上跑下来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蓝底白花的布裙,捧着一只竹编的筲箕,碧绿的荷叶上摆着切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
荷叶碧绿,桂花糕洁白细腻,两下一映衬,清新爽脆,瞧了赏心悦目,令人食指大动。
杨予溱皱了皱眉,有些挑剔地望着那些糕点:“你这糕用的可不是玉清米,不够细,不够白,也不够软糯……”
卖糕的少女错愕地晕红了双颊。
我大骇,急忙拉住他:“来三块吧,多少钱?”
晕,还玉清米呢!那可是贡米,他当这里是京城的雅香斋呢?人家街边小贩选那么贵的料,不是自个找抽嘛?
少女脸一红,大概因为糕点没有选用玉清米,很心虚地把筲箕递过来给我挑选:“四文钱一块~”
杨予溱又是一愣,手伸进兜里半天没有掏出来。
嘿嘿,我估计他身上根本就没揣过散碎银两,说不定只有银票。
“不用找了~”子秋忙抢着付帐,把一块碎银扔到筲箕里。
“十文钱吧~”我把桂花糕放到子秋手上,顺手把碎银拣了回来,塞了十文钱到少女的手心,冲她微微一笑。
就说男人没脑子吧!明明十文钱可以搞定的事,为了面子,愣是要充大头花一两银子,有病!
“呃~”她大窘,红着脸,垂着头接过钱扭身便上岸了。
“呶,”我把碎银在手心里掂了掂,抛还给子秋:“这两银子是我省下来的,归我。”
“呃~”子秋摇头,分了一块糕给我:“人家年纪轻轻的挣钱养家也不容易,干嘛少人家二文钱?”
“嗟,”我白他一眼:“她都没说话,你瞎着什么急?她就是看你们喜欢装爷,才把价调高。不信你问船家,平时这糕绝对不会超过二文钱一块!”
“是这样的吗?”杨予溱掉头问船夫。
船夫是个老实人,见我们衣着华丽,也不知什么来头,怕给少女惹祸,偏又不会说谎,不知该怎么答,只得憨憨地笑红了一张脸。
“得了,干嘛为难老实人?”我闲闲地拈了桂花糕往嘴里送。
一甜得化不开的味道从舌尖里泛上来,夹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直冲鼻间,实在不是我喜欢的那杯茶。
“不好吃?”子秋察言观色,知我不喜,忙道:“那就扔了吧。”
花了钱买来的,干嘛要扔?
“马马虎虎。”我蹙了蹙眉,勉强吃完剩下的半块。
弯下腰掬了水洗净手,一条干净的帕子静静地伸到眼前。
我抬头,杨予溱眼里带着淡淡的歉意望着我:“上岸吧,喝杯安阳毛尖漱漱喉。”
“呀,这可是你要买的,快点吃了,不许扔。”我瞥了眼他手里一动不动的桂花糕,微眯着眼睛警告。
是他硬要买,没道理我这个不喜欢吃的人尝了,他这个竭力推荐的人却躲开?非吃不可。
“那是自然,”杨予溱忙把桂花糕放进嘴里,哪知吃到一半,忽地“呸”地全吐了出来。
“怎么了?”
“有谷壳。”杨予溱皱眉,苦着脸瞧着手上剩下的半块,进退两难。
“米里哪会没有谷?”子秋忍不住取笑:“你也太讲究了些。”
“我吃的就没有!”杨予溱恨恨地答,皱起一张俊脸,表情实在有些可爱。
我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来,笑到一半,忽地心中一动,从他手里接过那半块糕,若有所思地道:“糕里有谷壳,所以不好吃?”
“那当然!”杨予溱理直气壮地答:“本……少爷在雅香斋吃的桂花糕全是上等的玉清米精制而成,别说谷壳,就算桂花的比例不对,蒸的时间长了,那也不行的……”
“是~”我眼睛一亮,霍然开朗,把半块糕还到他手上:“你说得有理,不过还是要吃完,不许剩!”
糕中掺了谷不好吃,那么米里若是掺了沙,更有甚者,掺了发霉的谷呢?
“嘎?”杨予溱垮下俊颜:“还要我吃?”
“那当然~”我回眸,盈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