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在小姑娘的搀扶下,她的神情是安心的。台阶上有些青苔,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旁边滑了开去。
“啊!”我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大步跨过去接住她。我的额上已经惊出一片冷汗,眼里的泪水更加的泛滥了。心里好难受,握着她纤细而冰冷的手,看着她眼里苍茫,我好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撑着我的手站稳了身子,脸上露出疑惑,忍不住皱着眉问:“朵朵,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小姑娘扶着她的手,抬起头对她说:“恩,有个漂亮的姐姐在这里。”
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开口说话,可是刚一开口声音便变成了悲伤的哽咽,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居然就那么大声的哭了出来。我猛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苍茫的眼睛里居然也弥漫出水雾,她放开小姑娘的手,抚上我脸。她的手很粗糙,抚上我的脸时有一种干刺的疼痛,可是我的心却无比的满足。我抬起手覆上她的手,带着她的手从我的眉眼,一直向下游走。
“你……”她眼里的水汽更浓了,连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你是……”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脸上是恐惧与激动并存的神色。
“对,对,我是……小花。我是小花,我是小花,是你的女儿。”我含着泪一口气将她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说道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更加用力的将她拥紧。
“小、小花……”她口中呢喃出我的名字,泪水已经从她的脸上滑落。“你真的是小花?”
“恩恩。”我拼命的点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她希翼的浑浊目光。我从怀里拿出那个刻着字的戒子,小心的塞进她的手中,她接过去,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摸索着戒子的里面。
风一下子停了,留下的是她的震惊与瞬间袭来的慌乱。
院子里是黑暗的,可是我却能奇迹般的看见她脸上那抹欣喜。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再也不说不出话来。我也紧紧握住她的,这一刻,也许不用更多的言语,只需要感动而已。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我们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月亮的光华已经洒满了整个天地。月光下,她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可是却带着满足的笑。我拉着她坐到了石阶上。旁边的小姑娘看着一脸严肃的我们,乖巧的呆在了一旁,不敢过来打扰我们。
我抬起头,透过干枯的树枝,可以看见月亮的剪影。我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娘,小来晚了,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娘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臂,嘴边淡淡的笑着,很久很久她才哽咽着说道:“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没想到老天爷那么眷顾我,居然还让我见到了你。小花……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祈祷着能见你一面,这些年来,这个已经成了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
“恩恩。”我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见到了,我们重逢了。我们再也不会再分开了。”
空气里都是泪水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带着黯然,带着伤。冷宫的院子里,三张流着泪水的脸,一轮冰凉的月。
我以为这样的感动会继续下去,可是突然,娘的身子颤抖起来,随即转过头猛的推开了我,她有些仓皇的后退,脸上写着愤怒的情绪,肌肉已经扭曲得只剩下狰狞。
她大声的怒骂道:“你走,马上走,离开这里,离开皇宫。我不是你娘,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她带着哭腔,看上去既悲伤又愤怒。突然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想明白这是什么回事,刚才的感动气氛便消失不见。
我咬咬牙大声的说道:“我是你的女儿,我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说出这种话来,经历了那么多我们才能重逢,难道还有什么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吗?你是我娘,我身上流着的是你的血……”
她的怒火沉静下来,迷茫的眼神被呆滞取代。风有些大,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里摇摇欲坠,看上去像一片残叶经历了萌发到衰败的沧桑。很久很久,她才哽咽着说出话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低述道:“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来这里……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说着她有激动起来,脸上出现了恐惧,一双眼睛也大大的瞪着前方。突然她疯狂的向前跑了几步,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摸索着抓住了我的双手。
她大吼道:“快走,快走。那个女人好恐怖,好恐怖……”
看着一下子被恐惧充斥的她,我心里又是一阵疼痛,我反手抓住她的双肩,狠狠的将她拥进怀里,眼泪已经泛滥成灾。
“我是小花,你看清楚,我好好的。老娘我不是那种柔柔弱弱只会被人欺负的女人,伤害我家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是小花,是你的女儿。你不要怕,我来了,绝对不会让你再被伤害了!”
“快走,快走,那个女人好恐怖……呜呜……”娘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仍然沉静在自己的恐惧里,更加悲戚的哭着。
看着这样的她,我紧咬住下唇,心像刀搅样疼。我望着天上的明月痛苦的叫出了声。“啊!我黎小花,一定要让那个女人血债血尝!”
空荡的院子里只留下了我愤恨而悲怆的吼声在回响。
那个女人不仅仅将我娘害成了现在这种半痴半疯的样子,还将黎家灭门,这笔仇,我黎小花一定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