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慢慢从心口抽出一根完整的沥莣树枝,其实她抽的方式十分优雅,像是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样,但是洒在树枝上湿热的鲜血却时刻提醒着这个动作的血腥。
她将树枝递给叶祈痕,叶祈痕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结果来。
费雷斯脸上露出精致的媚意,那一颦一簇都像极了标准的玩偶:“那我的新宿主,可就拜托你了。”
叶祈痕猛地抬起头,看着那张已经恢复温和的脸,手臂上蔓延的古老花纹一点点缩了回去,在心口结成一朵扶桑花,花色妖娆,然后又慢慢变得浅淡,最终化成一片水印似得痕迹。
“贝黑摩斯。”她嘴角有些嫉恨地下垂,眼中的血腥慢慢浅淡,介于漆黑和艳红之间,带起一片迷离的光怪陆离,“你别后悔。”
费雷斯仇恨的眼神在叶祁痕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个女人,他从小怕她敬她,仰望她讨好她,她却从来不肯讲目光有哪怕一点点移到自己身上。但如今这人沦落到如此地步,需要自己的帮助甚至是要依靠自己。这种位置转移的优越感使他乱的不得了,但又有些骄傲。
叶祁痕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够以一个救助者的身份和她呆得更久一些,另一方面却又希望这次找到宿主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见。
这个人这一生给他的都是伤痛和嘲讽,他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叶祁痕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坚定地转过身,往门口走,也不管费雷斯有没有跟上。
费雷斯也确实没有跟着,她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在自己不是一张完美的假脸的情况下走出去就跟脱光了一样,这会让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次她是真的被刺激狠了,半天也没把那情绪收进去。她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这儿昏暗的灯光的情况下拉得特别长。
这一定是一张充满了嫉恨的嘴脸,自己最为嫌弃和不齿的嘴脸。她有些悲凉地想着。
她多年以后很不容易有机会能够拥有一个宿主,她指望着贝黑摩斯能够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帮助她,站在她身边。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时光最是能改变人,那个曾经总是把自己当成神一样膜拜的孩子现在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有自己的思想的大男人。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有一点心软,她看着那个长成了的大男孩的挺拔背影,有一瞬间目光简直可以说是十分温柔。
她稍稍垂下头,便很自然地看见了地上肿了整张脸的乌十七,蒋念用嘴唇抿了抿指尖,心里面迅速过了一下这人活着的价值,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角弯了弯,透出一抹深邃的阴险笑意。
她蹲下来,手上透出强劲的幻力。其实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只能看见幻力的白光,心情是真的很郁卒,但还好很快调整过来。虽然现在她只有紫芒幻师的幻力,但对于费雷斯而言,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远远比蒋念的强大。
乌十七脸上的肿胀逐渐被费雷斯修复,他大概是伤口修复了脑袋也不昏沉了,竟然有要慢慢睁开眼睛的趋势。费雷斯看了一下这状况,又给了乌十七重重的一下手刀,然后那人又彻底睡了回去。这时费雷斯才得意得笑了笑,她笑起来的神态和叶祁痕几乎是一模一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毫无差别。
叶祁痕本来都走到了密室的门口,他以为费雷斯就算一开始没跟着,可后来还是会跟上来的。结果他一转过脑袋,连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他才确定那人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自私,自我,从来以自己的喜恶心情决定一切,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可是,自己却还是放不下那个人。那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给自己的心里留下了再也不能忘记的创口和感动,他怎么能忘记呢?他怎么能舍得呢?
他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然后看见费雷斯蹲在乌十七的面前,她似乎正在笑,笑容十分熟悉,和记忆中的重叠起来,美得让人心颤。
“走吧。”蒋念抬头看见叶祁痕的脸,表情还是淡淡的,但是又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舍不得走又跑回来了的得逞的心情隐藏在脸下。
原本是叶祁痕走在前面,想要不理会费雷斯。结果因为他最后又走回来,费雷斯便笃信这人丢不下自己,完全不怕这人会给自己脸色看,更别说抛下自己走了。
两人走出密室,原本叶祁痕还想去看看乌实现在在干什么,确定一下他对蒋念的危害有多大,但是却被费雷斯拦住了,她表示一定要现在立刻去找新的宿主。
由于太急切,她的眼色红得都有点不正常了,叶祁痕毕竟挂念她身体状况,便同意了她的意见准备先带她去找那个宿主,想着弄完了回来再探听也是一样的。
他却完全没想到,这一次错过,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危险。
费雷斯走的时候一点没有拖泥带水,但是叶祈痕在旁边看着的时候总觉得她似乎对于乌家有些忌讳,因为她离开的时候专门回头看了一眼乌家的大门,眼神飘忽不定。在他的印象里,费雷斯永远属于那种心思很缜密,想法隐藏的很深的人,但这次看来,大概是因为她被关得太久了,以至于这段时间看着有些神经质,连一向自持的冷静和敏锐都没有了。
费雷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她只是有些焦躁地抹了一下脸,看着叶祈痕这幅摸样又来气,于是她没忍住,一个手掌打在了叶祈痕的脑袋上,打完了又对自己这种失去理智的行为感到尴尬和后悔,于是只好转过身不看他,一个人站着不说话。
叶祈痕看着此时的背影,有种说不清的萧条感。就像多年前那人一个人站在最高处看着世间万物,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他终究是不忍,便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
“姐姐。”
他声音非常小,甚至有些混淆不清。但是费雷斯那一瞬间还是僵硬了。她的整根脊椎都直直的动不了,更别说回过身。
“对不起,姐姐。”大概话说开了以后叶祈痕反而不顾忌了,把所有想说的话都一咕噜地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