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天命
保尔越说越玄，李威廉却是越听越有劲。两人不断拉近了距离。
“瑞娅拥有能够控制时间暂停的能力，就是因为她是时间态生命体。但是她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正好，我听说了李斯特将军的大名，一个懂得运用时间来作战的军事天才。所以我决定带瑞娅来见李斯特，一来想借助李斯特的能力提升瑞娅的真正实力，二来也以为可以帮助人类解决魔萨尔这个大麻烦。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个决定却酿成了这样巨大的一个错误。”
李威廉正色道：“你的错误挽救了亿万生命的性命，请千万不要这样说。瑞娅是自愿帮助我们的，我并没有强迫她，其实，她这样做也是为了拯救你，真正错的那个人，是我，请责怪我。”
保尔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时间不会倒流，这是瑞娅说的。但是确实可惜，如果是李斯特的话，我相信瑞娅不仅不会耗尽她的能力，而且人类也能够完全拥有击败魔萨尔的能力。”
李威廉低头沉思片刻道：“我承认我不如李斯特，可是你这么说，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保尔笑了。
“李斯特是一个时间学的天才，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学习和掌握并运用时间的，但是我看过有关他的战术报告，他对时间的运用简直精确胜过任何的电脑仪器。我甚至认为，李斯特之所以能够在吉隆三斩杀魔萨尔，也是因为他对时间的理解，要远远超过魔萨尔这个电脑生命。”保尔说道。
李威廉想了想，回答道：“确实如此！”
“这其实是瑞娅告诉我的，她说，李斯特很懂时间。本来，我是想请求瑞娅来将李斯特也像我一样固化他的年龄形态，这样人类就会永远拥有一把可以随时斩杀魔萨尔的利刃。可惜的是，我们来晚了，并且遇上了你。”
李威廉尴尬地低了低头，算是对自己冰封保尔的再度歉意。
“李斯特曾经说过，时间是最伟大的武器。无论你和多么强大的敌人作战，无论对方的武器、物资、军力、科技或是任何一个方面都强过你，但是有一样始终是对等的，那就是你和敌人所拥有的时间。只要你比对手更加懂得运用时间，利用时间来抵消对手的优势，那么最终的胜利将是属于时间掌控者的。”保尔说道。
李威廉依稀记起，这是李斯特当年在海王星太空基地还是当指挥官学员时的战术论文，当年自己和很多很多的学员乃至教官还曾嘲讽过这个论文。想不到，这居然就是李斯特能够百战百胜的战神精髓。
保尔停了嘴，微笑地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李威廉。
回忆一桩桩地泛起，李斯特对决拉尔鑫、李斯特军演取胜、李斯特斩杀魔萨尔，以及数不清的李斯特所指挥过的经典战役，无不透露出李斯特对时间掌控的更胜一筹。李威廉虽然对李斯特一直以来是心服口服，视其为大哥，但实在内心也小有自负，总觉得李斯特就是运气好、脑子快，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已是不得不五体投地。
“啊特，若非是你当年的那惊天一剑，又岂能有我李威廉的今日呵！”李威廉想起李斯特那鬼神莫测的一击，铸成了今日今时的局面，不禁感慨万千，悲从心来。
“将军不必如此！其实，你也有过人之处！”保尔劝慰道。
“我有什么才能。我比起啊特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李威廉轻拭泪眼，哽咽说道。
“你们耀日三星，各有各的才能，正是你们的风云际会，才给人类对抗魔萨尔带来了真正的希望啊！”保尔说的这番话，似惊醒梦中人，李威廉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李斯特、卫无双，还有将军你，真正是各有所长。”保尔继续滔滔不绝。
“李斯特真正是时间的主宰，我想即使是瑞娅恐怕也没有李斯特那般了解时间和运用时间，他所代表的，是时间学在人类文明中的觉醒。”
“卫无双，他其实是社会学的领袖，他最初是毕业于火星最高的法政学院，后来才从军。他对社会的政治、经济、组织结构，非常明晰。”
李威廉点点头。早年三人结义时，卫无双虽然不太擅长战术应变，但是却很懂得战略组织，尤善军力分布和调度配属，卫无双后来弃军从政，也是风生水起，无不说明了他对社会学的精通和理解。可是自己擅长什么呢，这么多年来，除了打仗，李威廉也从来没有认真仔细思考过自己真实的擅长之处。
保尔说道：“天文学、地心学，是对物质和能量两种形态的研究，时间学，是对宇宙第三形态的研究，而社会学，则是对生命组织结构以及文明形态的研究。还有第五种学科，将军您知道是什么吗？”
李威廉想了想，摇摇头。
“这第五种学科，其实就是生命学。”保尔郑重地说道。
李威廉“扑哧”一声笑了，他说道：“生命不是已经包含在社会学的研究范畴之内了吗？怎么又单独成为一个学科了呢？”
保尔严肃地说道：“生命之所以可以单独成为一个学科，正是因为社会学研究到穷途之时，才能令人顿悟的一个全新学科啊！”
保尔态度严肃认真，李威廉也不由打起精神来，仔细聆听。
“物质与能量，还有时间，都能够产生生命。然而，我们一直忽略了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社会学一度将生命归为己有，但是社会学总是忽略了还有其他形式的生命存在，这些生命的组成各有各的意义。”
“你想像过没有，假如这个世界中，只有物质、能量、时间，以及那些社会学的理论条框，但是却没有生命，这个宇宙有意义吗？”保尔问道。
李威廉顿然领悟，答道：“没有意义，因为根本就没有生命去在乎这些！”
保尔很满意李威廉的答复，继续说道：“对。所以宇宙是一定要孕育出生命来的，无论这宇宙是否会毁灭，物质和能量乃至时间自己，都一定会孕育出各种各样的生命。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去认识这宇宙。”
李威廉插话道：“这是否也意味着，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它孕育各种的生命，以便这些生命去认识自己。”
“哈哈！”保尔难得开眉笑道，“看来，将军你也病得不轻了。现在我们可谓是同病相怜了！”
李威廉自然理解这个“病”指的是精神病，但保尔说出这话来，两人顿觉轻松不少，话题也更多了起来。
“那么，我……”李威廉手指自己示意道。
“对，将军你，身上所背负的就是生命学的意义呵！”保尔笑说。
“我……何德何能，能背负这么大的使命？！”李威廉又惊又喜，却又不好意思起来。
“将军你在我面前，摆这谦虚作什么呢？谦虚在社会学中有用，在生命学中，有什么意义呢！”保尔说道。
确实，物竞天择，天理循环，谦虚在生命学中有何意义呢！李威廉同意地点点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保尔忽然叹口气道：“其实，魔萨尔，既是一种生命，也是一种文明。”
“此话怎讲！？”李威廉问道。
“魔萨尔，其实也是经由无数时间，经由无数坎涅人发展的文明，从无机生命凝聚而来。只不过，坎涅人的文明为了实现军事扩张，过度注重了社会学的发展。当社会学一家独大时，它便会吞噬天文学、地心学，乃至时间学，将全部的物质、能量和时间，全部视为社会所支配。最终这样的社会学遇到尚来不及研究生命学意义的无机生命时，就会被其统统吸纳。魔萨尔就是社会学的主宰，它是一个社会学过度膨胀所产生的文明产物，所以魔萨尔视所有生命为无物，一切的生命都会被其视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或是消灭对象。”
“魔萨尔已经站在社会学的顶端，而人类，还处在社会学的发展阶段。你认为这时的魔萨尔，和卫无双相比，哪一个较强呢！？”
李威廉顿时想也不想，就答道：“那自然是魔萨尔要强很多，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保尔叹曰：“就是啊，其实科学院，甚至太阳系中很多人都不看好卫无双的领导才能。他们认为卫无双虽然能够稳定政局，把人类文明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但是，不足以对抗魔萨尔。”
李威廉其实早有同感，不住地点头。
“那么，李斯特，他本来是拥有可以对抗魔萨尔的时间学的。可是……不知为何，唉……”保尔看了一眼李威廉，接着叹口气道。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你，只剩下你去领悟生命学的真谛，只有你能够明白，战败魔萨尔的关键所在了！”保尔这一句语气沉重而又坚定，李威廉顿觉双肩沉重如铁。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想你也该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该做的，该想的啦！”保尔似乎是累了，把头扭到一边，再不回话了。李威廉虽然意犹未尽，却也不便继续再打扰，随即回到了自己的指挥室里，仔细冥想今日所谈话题。
天文、地心、时间、社会、生命……五个巨大的圆环在宇宙中轮番滑过、翻转，仿佛当年军演时卡丽尔所摆出的五环星阵又一次出现在李威廉的梦中。每个圆环中竟似又藏了另一个宇宙，所蕴含的至理不可言尽。李威廉接连作了好几个与这五种学科有关的梦，从冰封蛮荒的皑皑高原，到漆黑无尽的宇宙黑洞，互相吞噬的五种学科，反复创造着截然不同的几个世界。
人类、鹰人、异星人、魔萨尔、瑞娅，李斯特、卫无双，还有李威廉自己，所有的生命中都蕴含着无可尽取的宝藏。那些为战斗而消逝的灵魂，他们依旧在呼喊着解救自己的力量，每一个生命都试图挣扎着表示自己心中的不甘，每一颗灵魂都奋力想要抓住可以依附的物质、能量和时间。
生命之火如烈焰般焚炼着李威廉本就坚强和勇敢的心，他张开眼睛，目光穿过舰桥的舷窗，望向那深邃莫测的茫茫宇宙。有太多太多未知的东西在呼唤着他，李斯特的灵魂，卫无双的梦想，鑫安的笑容，东方秋水的祝福，唐杰瑞的企盼，魔萨尔的冷笑……还有，还有瑞娅的守护！李威廉不禁掩面而泣，他的生命中已经背负了如此多的回忆，还要再继续向前追求吗？
“李威廉将军，您在悲伤牺牲的战友吗？！”吉娲不知何时登上紫运星号，来到李威廉身边，半笑半怜地问道。
“嗯！”李威廉擦了擦面上的泪痕，淡淡地说道：“我在想我的一位挚友，也是我的大哥，他曾经教给我很多东西，可是我居然从来没有用心去学。我现在真的很想他！”
“是李斯特将军吗？我听说，他是您的义兄。”吉娲右手递上一条由纯白软羽毛织成的白色羽帕，另一手轻扶在李威廉的左肩，轻柔的羽翼抚慰在李威廉坚实的背上。
“葛尔来了！”吉娲在李威廉耳边轻轻地吐字言语道，让李威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由于在战争中的表现太恶劣，原本与异星人缔有数百年神圣同盟契约的鹰人，对异星人这次的背离无不感到极度悲愤，有鹰人将军甚至提出要取消与异星人的同盟，改为与人类结盟。吉娲对此拿不定主意，特意来询问李威廉。这个尚只有13岁的鹰人统领，现在无比倚仗眼前这尊擎天大柱。
李威廉叫吉娲稳定手下将臣，此时不是闹分裂的时候，自己独自一人来到葛尔的家园号上。葛尔面带歉意，疾步走上来，刚要表达自己不能参战的苦衷。李威廉急忙制止道：“大主宰不必如此。你们的情况早就对我说明了，而且，这次的战斗真正是九死一生。在我看来，异星人即使参战，也无济于事。我们这次全凭的是运气。”
葛尔面带笑意，连连点头感谢李威廉的善解人意。李威廉接下来又替鹰人说了情，请葛尔不要太在意鹰人一些下级将领和普通臣民的意气，葛尔自然大度坦然谅解。随后，李威廉问道：“太阳系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呵呵！你不说倒罢，唉，那边可是很不高兴啊。还好你打了胜仗，否则卫无双大议长都不肯给我好脸色看呢！”葛尔自然是捡不好听的先说，他的目的正中李威廉的下怀。
“我听说，你这次使用了秘密武器，是什么呢！？”葛尔询问道，李威廉自知他所指的是瑞娅，不过这个除了李威廉、保尔和少数几人知情，所有人包括吉娲全都不知。
李威廉笑笑，说道：“不顶什么用的东西，已经在战争中损毁了。你也不用担心，那东西只对魔萨尔有效，对你们是不起作用的。”
李威廉深知瑞娅所发挥的作用，不仅仅是守护联军打到魔萨尔军团的核心，更加是对鹰人、异星人乃至人类都拥有不可忽视的威慑力。李威廉心中默念：“瑞娅，就让你的生命在我内心中延续，再守护我一段时日吧！”
葛尔此来，一是确认李威廉真的击败了魔萨尔，二是想向李威廉宣布一项决定。
时隔魔萨尔阻击战一年半后，远征军的其余梯队陆续赶到了托勒米星系，在惊喜自己的指挥官李威廉竟然击败了无敌的魔萨尔军团之余，远征军的集体将官无不对李威廉钦佩至致，尤其是他们亲眼目睹那近二十万的军团阵容之后，李威廉俨然已经成为超越李斯特的战神，成为人类鹰人和异星人抗击魔萨尔的唯一支柱。
与此同时，卫无双也不断派遣舰队运送补给和物资前来慰问李威廉。虽然卫无双对李威廉擅自增援托勒米星系的决定非常不满，但是毕竟打了胜仗，而且指挥官是他义弟，卫无双在议会中的地位又得到了稳固的提升，这使得卫无双更加有力地推动了他一系列的政坛改革和社会建设。
不过随着时日的推进，卫无双和李威廉的关系开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卫无双多次委婉地提出，让李威廉率领大军回太阳系进行休整，李威廉则强调：魔萨尔未灭，智能军团仍有复苏可能，并且鹰人正欲与人类同盟，而异星人则百般阻挠，前线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回。
一晃六年过去了，李威廉手下统辖的远征军舰船数量已超过500余艘，这只力量经过李斯特的锤炼煅造，是一只精锐而忠诚的舰队，并且指挥官几乎清一色换成了李威廉自己的人，所谓的舰队中的监察力量已经被李威廉早想方设法铲除了。而鹰人舰队，经过那场战役后几乎损失殆尽，短短数年时间，在人类工程技术力量的协助下，也才恢复了不足30艘大型战舰，并且这只舰队也几乎完全在李威廉的掌控之下，吉娲对李威廉无比信任，甚至连本星上的雄鹰帝国政事也悉决于李威廉。
并且，李威廉几乎完全取得了异星人的支持，在卫无双对葛尔虚张应付的时候，李威廉以答应帮助葛尔对付魔萨尔为条件，获得了不可估量的资源，以及人力和物资。
地球纪元3407年，卫无双的太阳系及人类社会改革计划在诸多因素之下遭遇到全面的挫折。
李威廉的时代来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