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我认出，此人正是刚才参加宴请中的一个。
他抽着烟，被酒热红的脸上荡漾着兴奋，时不时打个饱嗝。
“怎么样，华仔，喝得还高兴吧？”金叔叔热情地问道。
华仔？刘德华？我呸，把这个人跟华仔联系起来，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但可能此人名字里带个华字，金叔叔故意往亲热里叫，以提高对方的自信心。
人家叫声华仔，你管得着吗？
我按捺住笑气，耐心地听着。
“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还请我们几个吃饭，真是太谢谢你了。”华仔红光满面的说着感激话。
此人老大不小了，比我可差多了，我是金叔叔请吃后，连个谢字都没扔下，虽然因为初上饭店有些不忍下手，点了些简单的菜，但那是我故意显得谦虚，我知道金叔叔都请我吃饭了，一定大手大脚，我谦虚一点显得可爱。
当然此人也在装嫩，显得可爱。
金叔叔笑眯眯的说：“叫我老金吧，你们的老板是嵇老板，他平时有没有请你们吃饭？”
“没有没有，嵇老板很忙的，哪有时间顾我们这些小打工的？”
“忙不是理由，吃顿饭要多少时间？关键是不是对手下人重视。当然，这个话题咱们也不说了。现在咱们聊点你们老板的事吧。你们老板最近很忙，是不是经常到各个工地去巡视的？”
华仔摇头晃脑说：“是啊是啊，他有好几处工地，他天天要到处跑。不过最近他在工地出现得少，听说是在忙着争取一个新项目，也没工夫去管工地了，反正各个工地有其他负责人，他也不需要处处都管得细。”
金叔叔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他要争取什么样的新项目了？也是房地产开发吗？”
“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听说过，因为他从来不对外讲的，只有一些手下人在胡乱猜测吧，说嵇老板一旦拿到这个新项目，现在手头上做的几个工程加起来，也没有它赚的多，所以他非常用心，全部精力都放在新项目上。”
“可以理解，我也是一个老板，我跟嵇老板的情况差不多，为了发展事业，常常要殚精竭虑，用心多多。”金叔叔不忘给嵇老板一些赞美，“嵇老板事业做得这么大，也是他很努力的结果。”
“是是，嵇老板很努力。金老板你也很努力。你们都很了不起。”华仔的嘴也很甜，看来这餐饭没白吃。
金叔叔又随口问：“你是嵇老板的公司的保安，金老板每天忙忙碌碌，在公司进进出出，你都会知道的吧？”
“那当然，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清清楚楚。不过他具体要去哪里，我就没法完全弄清了。”这也是实话，保安能管老板去哪里吗？只知道他的车什么时候进出。
“知道他每次去哪里的，应该是他的司机吧？”金叔叔问。
“对，司机才清楚。”
“嵇老板的司机叫什么名？”
“总讨饭。”
“什么，总讨饭？怎么叫这么个名？
“他姓钟，涛声依旧的涛，扬帆起航的帆。”
“钟涛帆，不错的名字，乍一听就让人听成总讨饭了。”
“是啊是啊，他的绰号也叫总讨饭，他却得意地宣称他讨到最好的饭了。”
“给嵇老板开车，他确实是老鼠掉进米袋子了，有吃有喝的，跟着也风光，到处受人追捧，地位又高，见识也多，确实得意非凡啊。”
华仔问道：“那金老板你的司机也一样风光吧？”
“一样一样。”金叔叔呵呵一笑。又话锋一转，问华仔，“你跟钟涛帆关系怎么样？听说你跟他不错？”
华仔直言道：“他是我表弟。”
“啊，难怪有人说你们好得像兄弟，原来真是表兄弟啊。”金叔叔似乎替他们感到高兴。
我看着，觉得很纳闷，华仔看来是在嵇老板手下打工，为什么金叔叔要宴请嵇老板手下的员工？还有他为什么对华仔的表弟这么感兴趣？
不过我坚信，金叔叔决不做无目的的事，他肯定会有计划。
然后金叔叔跟华仔扯家常，而华仔因为酒后兴奋，也就将他和表弟的关系都和盘托出。金叔叔也总不失时机地赞美几句，让华仔备感精神振奋，话也越来越多。
终于金叔叔认真了，缓缓地说道：“华仔，现在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看可不可以？”
华仔忙说：“需要我帮什么忙，金老板尽管说。”
“是这样，我跟嵇老板，最近在生意上有点竞争，我们是同行嘛，同行竞争是很正常的，对吧？”
“对对，那当然。”华仔点头。
“既然是竞争，那我很想知道嵇老板的行事风格，中国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了解最近嵇老板手头上有哪几个楼盘在运作，这些信息其实也不算秘密，他的楼盘造出来也是要卖的，反而会大做广告，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所以我只要派人去搜集一下就行。但搜集到的信息，是硬信息，说白了都是死的，我要的是软信息，也就是活信息，用来作参考。”
华仔问：“什么是软信息，活信息？”
“说得直白点，比如今天，他早上几点到几点到了哪个工地，几点到几点又去了哪个楼盘的销售点，这样综合他一天的行踪，我也能判断出他哪个楼盘是正常操作，哪个楼盘可能资金有点不到位，还有哪个工地的建设工期会在几时完成，那样一来，我对我自己的楼盘的操作，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比如当他的新楼盘即将销售时，我的新楼盘就暂缓抛出，这样就不会两家挤在一起，争夺客源了，有利于我们都能独家销售，保证都有钱赚。”
不得不说，金叔叔这套说辞，相当在理，简明扼要，华仔当然听得明白，也深为理解。
“金老板的意思，就是让我跟表弟说一下，让他把嵇老板一天里的行踪向我透露一下，我再向你汇报吧？”华仔果然聪明，把这个思路理顺了。
“对对，正是这样。”金叔叔高兴地点头，“你看，这件事，不难吧？”
“不难不难，我跟表弟说一下，他肯定会同意的，反正这都是些小事，嵇老板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当成大不了的事。”
“当然，最好不要让嵇老板自己知道，他的性格是比较严肃的，我怕他知道了会产生误会，以为我买通了你们在搜集他的情报，可能会对你们有责罚，所以你和你表弟尽量做得保密点，虽然这对嵇老板绝对无任何伤害，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瞒着他点好。我们就当是做个游戏了，不必太当真。你说好不好？”
华仔满口答应。
金叔叔要送华仔出门。他又拍拍华仔的肩，从兜里掏出两个购买卡递给华仔：“这两个卡里各有两千块现金，一个给你表弟，一个你自己留着吧。等你表弟答应后，我再给你们各充两千块。以后你表弟能提供一份信息，每份最低给你俩各一千，你说好不好？”
华仔顿时两眼放光，连忙接过购物卡，向金叔叔说谢谢。
华仔走后，金叔叔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酝酿着什么。一会儿他打手机，明显是打给我姑妈的。
“喂，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睡下了？他呢，在不在家？”
手机里传出姑妈的声音：“他好几天不回家了，说厂里忙得一塌糊涂，天天要加班，一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只好歇在厂里了，所以不回家了。”
“真那么忙？”
“我管他呢，反正他就是有时间，也被秦珍珍给霸占了，他也没心思回来。”姑妈说这事时很淡定，完全不流露激愤了。
“好好，看来你现在都见惯不惊了，说明你已经很超脱。这是进入最好的状态了。值得恭喜。”金叔叔不知是讽刺还是赞赏。
“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姑妈不悦了。
“说明你们都相互不干扰了，能将关系放在自由的氛围中，各有追求，两不伤害，这不是最好的状态吗？”
“好了好了，你就别贫嘴了，说这些有意思吗？”姑妈打断了金叔叔的油嘴滑舌。
“那你觉得，什么才有意思呢？”金叔叔问。
“我也说不出什么才算有意思。”
“当然是钱。”
“钱不是万能的。”
“但没有钱，就什么都不是了，物质，荣誉，面子，尊严，甚至是生存，都将成问题，说钱不是万能的，一般都还没有足够的钱，你说对不对？”
姑妈不吭声，金钱的道理谁不知啊？这种问题只配有钱人谈，穷人还真的不配谈啊。穷人先要挣到钱，才配谈钱是不是万能的。你都没钱，说不是万能，那不是吃不到葡萄却说葡萄酸啊。
“喂，怎么不说话了？”金叔叔问道。
“你让我说什么？”
“说说钱吧。”
“还是你说吧，我没这个资格。”姑妈明显有点受打击。
“不是没资格，而是你不敢说。好吧，那我就跟你说直白点，目前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大笔钱，就看我能不能抓到手。有句老话，大湖满，小河盈，说的是水，只有大湖里水量充足，跟大湖相通的各条小河里才会充沛，反之大湖都干涸了，小河里的水还存得下吗？还能得到有效补充吗？你听得懂我的话吗？”金叔叔在滔滔不绝。
“我明白，你有钱，我才能得到一点，是这意思吗？”姑妈说。
“对，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是连在一起的。我要是成功了，你的利益也很大，我要是没成功，你所得也就谈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