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邢昂盯着她渗出血的胳膊。
荣彦晞冷冷看着他,偏是一动不动,面色故作嗔怒。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说辞,才能避开美姬的腿伤。若然美姬的伤被邢昂发现,自己必定也逃不脱干系。
许久,荣彦晞才挪开步子,慢慢走向他。
一把扣住荣彦晞的胳膊,邢昂不管其愿不愿意,陡然将其打横抱起快步朝外走去。
“邢昂你放开我!”荣彦晞挣扎着。
“回府!”一声冷冽,荣彦晞顿在当场。
邢昂竟然没有追问?明眼人都知道她跟美姬有猫腻,何以……邢昂到底玩什么把戏?
望着怀中逐渐安静下来的荣彦晞,邢昂的唇角是一抹邪肆的轻笑,眼底透着点点星光,璀璨而明媚。抱着她感觉,原来还不错。
美姬站在抱月居门口,看着邢昂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不由的心下一怔。按照邢昂以往的性子,惯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何以今日如此悖逆寻常?难道是因为……眼底的光清浅的黯淡了一下,嘴角是一抹自嘲般的轻笑。
自古温柔乡英雄冢,邢昂也不外如是。
脚上的伤早已渗出血,美姬额头的冷汗终于冒了出来,心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勉力撑起,一步一顿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邢昂直接将荣彦晞送回她自己的房间,径直丢到床榻上,将整个袖子从她身上撕落。
荣彦晞心惊,“邢昂你……”
蓦地,她愣在那里,所有话语悉数哽咽在喉咙里没能出来。
只见邢昂一声不吭的为她清洗伤口,而后上了金疮药,继而小心的用绷带包扎她的伤口。过程中,他什么都不说,甚至于不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处理她胳膊上的伤。
羽睫颤了颤,此刻,荣彦晞倒有些看不懂邢昂的意思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还好伤得不深。”邢昂在脸盆里洗了手,转头看着略略痴愣的荣彦晞,“毒伤、箭伤最不易好的。”
荣彦晞眨巴着眼睛看他,心里却不断打鼓,他到底意欲何为?故意对她好,是想要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利用?利用自己对付聚贤庄,对付秦风幕?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只管直说。”荣彦晞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邢昂的眼神骤然变得阴狠毒辣,该死的女人,没看见他对她好吗?忽然,他眸色锐利,直抵荣彦晞的面庞,“若我送你去死呢?”
荣彦晞冷笑两声,果然别有居心。便倔强的冷下眉眼,“我家公子的性命尚且存与少主之手,彦晞岂敢不从?”
收到荣彦晞不屑而冰冷质疑的表情,邢昂突然发了性子,竟将桌案上的金疮药一下子丢掷在地,发出清晰的破碎之音,“好!我成全你!”
语罢,夺门而去。
荣彦晞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何时有这般本事,竟让邢昂发了狂?只是这性子,却与寻日的邢昂实为不同,倒有几分小孩子的心性。怎的……荣彦晞不语,快步走到门口,脑子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黑暗中,两道黑影伫立原野之外,只闻其声不见其容。
“东西在右相府。”
“逃走那人是右相府的?”
“没错。把消息散出去,越快越好。”
“好,只是……”
“只是什么?”
“我要救一个人。”
“谁?”
“一个女子。”
“你疯了,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此事牵连甚大,何况极易暴露身份,岂能胡来?你我筹划了多年,难道你受的侮辱还不够?若然暴露,你可知下场为何?”
“左不过是个死,人家三番两次的救我,这份人情若是不报,我怎对得起华家的祖宗家训?”
“你!”
“你别管。”
话音刚落,黑影随即腾跃消失。
剩下那人只得恨恨离开。
隔日,左相府的书房内,杨烈正怒气腾腾的坐着,邢昂也不屑父亲的怒色,顾自摆弄着手中的玉坠子。
“为何你要这么做?”杨烈冷声质问漫不经心的邢昂,“你难道不知道那东西的用处吗?多少人觊觎,你竟然……”
“既然是华家的东西,自然要还回去。何况,现下的状况不是很好吗?”邢昂起身,不紧不慢道,“右相府沉寂了太久,是该热闹一番才对。”
杨烈冷哼两声,“若然……”
“没有若然。”邢昂陡然冷厉,“光凭一块古玉便想得到藏宝图,是决意不可能之事。没有山河社稷图,那也不过一块死物。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温骅。东西怎么丢的,我便让他怎么拿回来,而且连带负周的命,一起奉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杨烈一怔,陡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周身阴冷,宛若地狱来使般不带一丝温度。
邢昂唇角微扬,“自然是父亲心中之想。”
杨烈的目光霎时肃杀一片,“你说什么?”
也不解释,也不说破,邢昂的喉间只是发出低哑的冷笑,“如今古玉落在右相手中,正好可以帮父亲解决右相这个麻烦,否则歌贵妃的孩子一旦落地,右相只怕要做这韦国的主子了。那父亲你……下场会更惨。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江山财富兼得,岂非妙哉?”
迟疑了一下,杨烈才道,“你可有把握?”
“自然。”邢昂一步一顿走到书房门口,明天夜里,会是最后的契机。
回眸,眸色冷冽,邢昂齿寒,“皇帝生性多疑,当年若不是父亲奉上假图,只怕杨家早已是第二个华府。现下古玉重现右相府,负周要么亲自奉上,要么就等着皇帝传召。无论哪样,负周若是被刺身亡,皇帝都会松一口气,都会觉得解决了心头大患。毕竟有人心生觊觎,对皇帝而言都是如芒在背。”
“你要御前行刺?”杨烈一怔,“你疯了?只怕还不到御前,刺客早已被查出。若然牵连左相府,你我必死无疑。”
“此事我自有主张,父亲只管放心便是。人选我都已经安排好,只待右相府的风吹草动。”邢昂低低的冷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犹豫。
他很清秦,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刺客都是回不来的。下场如何,他未敢去想。
“好!”杨烈沉思了许久才开口,“既然要动,便要一击即中。我们,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邢昂冷眉不语,静静的望着外头,若有所思。
一道黑影快速闪入荣彦晞的房间,正好见到荣彦晞将一枚银簪磨得锐利。
“谁?”一声低喝,荣彦晞陡然心惊。
“是我。”美姬急忙面纱。
“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敢回来?”荣彦晞凝眉,稍稍放松了警惕。
美姬抿着唇,“白日里相府的守卫相对松懈,我来救你。”
“我不能走。”荣彦晞摇头,“我家公子还在邢昂手里,所以我不会跟你走。你走吧美姬,这件事不用你管。”
“无痕公子也在这里?”美姬怔住。传闻无痕公子武功奇高,怎么会落在邢昂手中,当下心生疑虑。
察觉美姬的不解,荣彦晞只得如实相告,“公子被邢昂下了毒,故而无法脱身。如今邢昂给了半颗解药作为交换条件,用我换公子三日的性命。”蓦地眸色微转,荣彦晞陡然道,“美姬你武功好,可知相府哪里能关押重犯?若是可以帮我救出公子,彦晞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美姬跟着邢昂时日不断,原先邢昂宠爱,倒也常常带着美姬回府。美姬曾细细的将相府内外的布置都记录在心,故而才能在相府内外来去自如。
只是这一次,美姬略略疑虑,“其实上一次我之所以能回到抱月居,并非我一人之力。有人在暗中帮我,却不知那人是谁。”
荣彦晞的眉睫颤了一下,“你是说还有人帮你?”
“没错,但那人绝对不是我所熟识的。”美姬顿了顿,“当时我逃出相府,被人追赶,谁成想转眼间追兵悉数消失不见,我也不曾细想。等到你和邢昂从抱月居出去,我才去打探,发现那些追兵都已被杀死。”
“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荣彦晞迟疑,脑子里拼命搜索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美姬摇头,“你还是跟我走吧,此处不宜久留。方才我听得邢昂说要行刺右相,想着可能跟你有关。”
荣彦晞冷着眉眼,右相负周好色,此事秦风幕早已说过,她也心知肚明。邢昂若是利用她去行刺或者诱惑负周,果然是个不错的计划。只是,妄想她会束手待毙。
“带我去救我家公子,我求你。”荣彦晞万分诚恳,没能救出秦风幕,她是断断不会走的。
美姬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我……我怕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既然肯救我为何不能救我家公子?”荣彦晞焦灼,尤其见到美姬犹豫,隐隐觉得尚有一线生机。美姬会武总好过自己什么都不会!胜算,当比自己更大。
“你跟无痕公子是何关系?”美姬问。
荣彦晞面色一顿,“自然、自然是主仆关系。”
“你喜欢他,所以愿意为留在邢昂身边,也愿意他死。”美姬说这话的时候,荣彦晞明显看见她眼底的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疼。
“那你呢?”荣彦晞眉色微蹙,“你喜欢邢昂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