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之中，银白色的丝线垂在狱中的高墙上。
侯方域和陈、吴二人被捕入狱已经半个月了。因为没有证人，只能暂时扣押在监狱等待审判，幸亏几人在一间牢房，也不算寂寞。
侯方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干脆起来欣赏墙上的月色。
夜半时分，监狱中传来凄惨惨的哭声，侯方域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十分骇人。他轻声呼唤：“陈、吴两兄，大家起来说说话。”陈定生和吴次尾两人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
陈定生奇怪地问：“侯兄怎么还不休息呢？”
侯方域回答：“我想大家在这黑洞洞的监狱中，阳春三月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一点不见；只有空中皎洁的月色，还来相照，我们怎么能舍弃它而睡觉呢？
“是的，是的。我们同到院中赏月吧！“陈、吴二人随着侯方域一同走到院中，一边赏月，一边谈论文章。
在他们的隔壁，是昨天被抓入狱的柳敬亭。柳敬亭从地上坐起来叹气说：“刚刚睡着，却又尿急。这个裙带儿没人解，好苦呀。”他用手艰难地解开衣服蹲在地上，忽然听到隔壁有熟悉声音传来。
“那边说话的声音，像是侯相公的声音，让我看看。”柳敬亭踮起脚伸头观看，惊奇地说，“真的是侯相公。”于是，他呼喊道：
“你是侯相公吗？”
侯方域听到有人呼唤，也倍感奇怪，他抬头看到柳敬亭，急忙问：“敬老您为什么也在狱中？”
柳敬亭此时也看见了陈、吴二人，问：“陈相公、吴相公怎么都在这里？”柳敬亭举手说：“阿弥陀佛！这也算‘佛殿奇逢’了。“侯方域也打趣说：“难得难得！这样的机会不多见。不如大家坐地好好谈谈。”
侯方域问柳敬亭：“敬老，你犯了什么罪，枷锁连身，如此受苦？”
柳敬亭笑着说：“老汉什么罪也没有犯。只因相公被逮入狱，苏昆生远赴宁南，恳求解救。元帅果然大怒，连夜修本参着马、阮，又发了一道檄文，托我传来，随后要发兵进讨。马、阮害怕，自然放出相公去的。因为这道檄文事关兵变，料定无人敢传，于是我只身前来。只要能帮助元帅除暴解冤，赴汤蹈火、身陷囹圄我也情愿。”
侯方域内疚地说：“没有想到敬老入狱都是我牵连的。昆生不远万里前去求救，实在令人感动！”
陈定生说：“虽然这样，只怕左兵到来也难于搭救我们。”
吴次尾：“是的，宁南侯不学无术，怎么搭救我们？”
狱官手拿令牌，差役点灯手拿锁链急匆匆地走进监狱。狱官对差役们说：“刑部要人，明早处决，快去绑来。”
差役们拿着令牌大声念：“逆党周镳、雷演祚在哪里？”狱中顿时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四名差役手提灯笼照侯方域、柳敬亭、陈定生和吴次尾说：“不是！不是！”
狱官大声呵斥他们：“你们这些无关的，统统躲开。”
陈定生悄声问：“他们要绑谁呀？”
吴次尾低声说：“听说要绑周镳、雷演祚。”
“吓死我了。”
柳敬亭说：“别怕，我们等等看就知道了。”
一会，只见差役绑着二个披头散发的人走过，侯方域惊呆着说：
“果然是周镳、雷演祚二人。”
陈定生恐惧地说：“这恐怕是我们的榜样了。”
差役们走远之后，侯方域问柳敬亭：“外面有什么新闻吗？”
“我来得仓促，不曾打听。只听说锦衣卫到处捉人。”
陈、吴问：“都把谁捉走了？”
“听说他们到处捉拿巡按黄澍，督抚袁继咸，大锦衣张薇；还有几个公子秀才，想不起了！”
“你仔细想想。”“想不起来了，人太多了。只记得几个熟悉的，有冒襄、方以智、刘城、沈寿民、沈士柱、杨廷枢。”
陈定生说：“这么多，都到这里来，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文会了。”
吴次尾苦笑说：“这倒挺有趣的。我们可以在这里赏春月，同听鹃，感秋风，同咏蝉。”
柳敬亭也打趣说：“是呀，只是今夜少一个长爪麻姑替我搔背抓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