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艾欧尼亚，帕索米亚】
很快就到了夜晚。泽洛斯与艾瑞莉娅告别了老人后，返回了自己的家里。位处帕索米亚中部的巷陌，乡间的周围有悬挂酒旗的作坊，也有敲打不停的铁匠铺，这是平滩前的拐角，他们就住在干净整齐的房子。有三扇窗户通风，窗棂挂有浅蓝色的绒毛风铃。夜深低沉，泽洛斯推开门扉时还响过清脆的声音。
“明天我会先去普雷希典，到时我会去看你的，”泽洛斯搓搓手，拿起火引点油灯，“帕加洛斯也会来。”
可能是受潮了，他的火引怎么也打不着。艾瑞莉娅打开底下的柜子，拿过另一个火引递给泽洛斯。
“有劳，”泽洛斯哈了口气，认真的擦了擦，终于升起了火。而灯油点起后，屋子里也明亮起来了。“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没想到连火引也打不起来。”
“玛德格尔也没多少事情。”艾瑞莉娅说。她正握着一块上了油的皮革，边说边拭擦着一把巨剑。金属逐渐磨出黯淡的光泽，“帕加洛斯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检阅的长官，你不能没了父亲的名气。来，把剑递给我。”泽洛斯伸出了手，艾瑞莉娅也将巨剑递给了他。“你可不能带着它上场。”他细细摩挲剑身，这是他们的父亲里托所留下的遗物。在锤炼的时候不但用上了瓦洛兰最好的钢质，还经由艾欧尼亚的长老们用法术加持。剑身足有六尺长，并且韧度十足。从近处观看还能见到淡淡的波痕。这把巨剑源远流长，从他们父亲里听说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第五历仍未至已由他们家族代代传承。
“奥斯特兰长老还是那么精神，上一次见到他是两年前了吧，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艾瑞莉娅说。
“老人都是一副模样，没什么好说的，”泽洛斯接过了艾瑞莉娅的皮革，低头拭擦起来，“到了那个年纪，没变化总比有变化好。”
“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的左眼是怎么瞎的。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那只眼还是好的，但出了趟远门回来，就成了那样。但这些话我可不能问他。”艾瑞莉娅说。
“谁知道呢，应该去了趟瓦洛兰吧。”泽洛斯举起巨剑，抬头审视冰凉剔透的剑身，“那可是片广袤的大陆呢，不过并不适合艾欧尼亚人。奥斯特兰长老是个好人，不过也应了他那句话，好人总是不走运。”
“父亲以前也常常去那里。”艾瑞莉娅回想起来，睫毛也不由低垂。
“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别搁心里，多想想擢升的事情。”泽洛斯将巨剑锁入木箱，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艾瑞莉娅肩膀，“做饭去吧，我去酒坊打些酒，顺道买些烧肉。”
艾瑞莉娅微微叹了口气。她脱下了及身的白色长袍，露出白皙光滑的胴体。她的指尖在腰间游走，再攀上婀娜的胸前。其后换上了轻便的褐色袍服，束上腰带。她到门前的井口打水，借着明亮的月光，清可见底的井水还能映出自己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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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艾瑞莉娅呢，”她听见身后有人叫唤，那是一个肥胖的妇女。艾瑞莉娅认得是斯兰，“听奥斯特兰长老说，你要擢升队长了吧，不愧是里托的女儿。”
“见笑了，斯兰阿姨，”艾瑞莉娅同样报以笑容。
“真希望里托能见到你们的骄傲。帕加洛斯不必说了，泽洛斯很久以前也是升上了队长，为国效力。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到时候你的仪式也会在普雷希典举行吧。”
“是在普雷希典巨台。”
“我会去看的，再说，你也多久没回来了。有没有去你父亲的墓前放上束黄菊。”那个叫斯兰的妇女边说话，一边裹上围裙，她忙碌的将洗好的一把蔬菜塞进艾瑞莉娅的手里，“记得常回来，不然里托该多寂寞。”
“我会的，谢谢了斯兰阿姨。”艾瑞莉娅生涩的接过蔬菜，双手有些局促不安。她提起装满水的木桶，“刚才就和哥哥去过了，还在那里碰上了奥斯特兰长老。”
“说起奥斯特兰，他可是一个苦命人。”斯兰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家常。她坐在井沿边，同时也招呼艾瑞莉娅过来。“你也看到了，他瞎了一只眼，听人说他是去了趟瓦洛兰，要渡海才能到的大陆。
那时他也六十多岁了，还带了两个儿子，最后一个也没活下来。他的眼睛也生生被剜下来了。是瓦洛兰的野人？——谁知道呢。奥斯特兰是个好人，他的儿子也乐善好施。但他遭的罪谁也想不到。
——艾瑞莉娅也能想起。奥斯特兰的两个儿子都是商人，做的是皮毛、香料的买卖，平时都在南方的艾泽比斯。他们的生意做的很大，而且热衷外游，很多次都游历到瓦洛兰，德玛西亚、班德尔城也去过。他们都做着瓦洛兰人的生意，可能连极北之地，甚至是位居东端的诺克萨斯也有涉足。他们都心胸豁达，性情豪爽，在自己尚小的时候，还亲昵的叫自己小艾瑞。只是十年前突兀就没了音讯。奥斯特兰倒是回来了，只不过去了帕索米亚的艾尔帕神庙。
斯兰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哪个地方的妇人都是这幅模样。“你去过瓦洛兰没有，”她问起艾瑞莉娅，“在艾泽比斯的海盗，是不是来自瓦洛兰的？”
“他们是蓝焰岛的，”艾瑞莉娅说，“在艾欧尼亚的下方，也是一个岛屿。”
“瓦洛兰都是些什么人。”斯兰问起。她从没出过远门，不会了解西海之滨的辽阔大陆。她所有的经验无非是诵口相传，道听途说。不过她也向往那片大陆。她无法失掉兴趣。
艾瑞莉娅也想起在她年幼时，时常坐在父亲的膝上。火炉正旺，空气满是烧炭的气息。他会温柔的给自己讲述瓦洛兰的故事。她还能记得父亲的音容笑貌，他会告诉自己在瓦洛兰上有奇妙的物种，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两个城邦不断打仗，那里的土地烽火连天。而在极北之地，常年覆盖冰雪，大家都称呼为弗雷尔卓德。“还有艾瑞莉娅，”父亲曾温柔的说，“跨越瓦洛兰，在最西方还有一个岛屿，那可是黑魔法的根源，极恶之暗影。”
“斯兰阿姨，”泽洛斯已经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回来了，“你想去瓦洛兰吗，不过诸神见证，你这体态可上不了渡船呢。”
“瞧你这个小鬼，几年不见连话也不会说了。”斯兰恼怒的装出一副要打的样子，不过还是用围裙抹抹手，微笑说，“你真是越来越像里托了。”
在斯兰看来，比起上一次见到泽洛斯，他不但长高了许多，而且体格更健壮。以前的他眉目清秀，眼神清澈，只是不够精悍，捏起手臂时仍感柔软，骨头还会咯啰作响。就连里托常挥的那把巨剑，也只能勉强举过头顶。而这些年应该是常加训练，看起来胸膛长了一圈，肌肉扎实，眼睛也变得坚毅起来了。
“艾瑞莉娅也越来越漂亮了，”斯兰赞赏的望着少女，“以前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现在都出落成大美人了。艾欧尼亚里可没几个人及得上你呢。”
“见笑了斯兰阿姨。”艾瑞莉娅报以笑容。“我和哥哥先回去了，”她提起水桶，起身道谢，“在普雷希典再见。”
斯兰微笑挥手。稀落的星光倾泻在光洁的青石路，乡间的炊烟袅腾不已。就连鼎沸的人声也趋于寂寥，林木间夜鸦微啼。“可不要让里托失望了，”她拉过围裙抹着手，“老里托家的人可都是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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