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瞪了丧标一眼,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进去也行,不过从今天起,你不准再拦住我,影响了本小姐的心情……哼哼……”王丽扯着嘴角,笑声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丧标顿时打了个寒战,听说精神疗养院的护士神经也真没几个正常的,搞不好人家能把镇静剂当加料弄到你喝的水里、你吃的饭里、甚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闻见一阵异味,转瞬间你就成了“乐天一派”了,整天笑嘻嘻的迎来送往。
丧标顾自的沉吟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得罪,别得罪头上有“神”罩着的人,这些人就算杀了人到了法院,法官也会判个不具备行为能力,无罪释放。想到这里,他对王丽肃然起敬,敛着面色弓了弓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请,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一旁待着去。”
王丽得意的笑了笑,绕过丧标推开门,反手将门关上,然后捧着盘子走近病床,“聂小姐,你该吃药了。”她把盘子放到床头柜上,从暖水壶里倒出了一杯温热的水,“天气越来越冷了,这种天气对你的病情最有帮助。”
王丽将水杯递过来,床上那人只是呆滞着眸光,嫣红的双唇微张,安静的仿若一件瓷制品,晶莹、易碎、毫无生机。
“唉……”王丽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然后把药片聚在掌心,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凑近她,拿药片的手空出拇指和食指去掰她的唇瓣,“乖,把药吃了。”
她听话的张嘴,任由王丽把药片送入她口中,再灌入一口水,然后阖上唇瓣,表情仍旧呆滞。
“聂小姐,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王丽喂她吃完药,坐在她床畔看着她,出口的话语是问句,但她自己,如果聂雪儿会回答她,那她也不用像一只金丝雀般被关在这间小小的笼子里,不,她比金丝雀还不如,金丝雀起码知道要飞走,要需求自己,而她,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妹妹应该快来看你了吧?”王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那位张茵茵小姐通常是在这个时间段来的,王丽觉得真奇怪,听说她们俩是亲姐妹,怎么一个姓张一个姓聂?这其中的缘由大概不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跟聂雪儿的病因有关吧。
照顾了聂雪儿两年,来看她看的最勤的就是张茵茵,另外还有一个让人害怕的男人,那好像是一个英国人,高大魁梧,绿眸慑人,听说是聂雪儿的继父,可是王丽总觉得他看聂雪儿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这个社会里不是有太多的这样的故事吗?女儿随着母亲改嫁,继父看上了继女,然后用非常的手段把她……王丽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聂雪儿,觉得她绝对是会让任何男人起反应的女人,五官精致美艳、身材玲珑有致,女人长成这样,终归不是件好事,多惹人犯罪啊!红颜祸水、祸水红颜,漂亮女人最初也许祸害了别人,可到了最终也都祸害了自己。
“聂小姐,我走了。”王丽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些什么,事实上,跟她待在一起王丽有一种逼仄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这怜悯给撑爆了,恨不能有一剂神药,能够一次就把她给治好。王丽还记着聂雪儿的主治医师说过,她这病是罕见的罕见精神抑郁症,就跟失心疯差不多,也就是差不多就是疯子了,最严重的时候她会处于极度癫狂的状态,大吼大叫、撞墙咬人什么的,最轻微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近乎呆滞的坐着或躺着不动——说到底,还是不正常。王丽没见过她癫狂时的模样,只是听同行说过,聂雪儿刚进来的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一天不带新伤的,手腕处还留着狰狞的结成痂的口子。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如水般的精灵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变成这样?答案已无从考究。
王丽退出了病房,房门关上的瞬间,病床上的人有了小小的动静,只见她慢慢的张开嘴,把刚刚王丽喂进去的药片吐了出来,飞快的走到窗边把那些颗粒准确无误的丢进草坪中的水沟,然后再快速的爬上床。
喉咙间残留着苦涩的药味,舌尖微卷细细的品味着,聂雪儿眸光有些散淡的望向窗外,蓦地,深深的叹了口气,窗外骄阳明媚,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心里的某个地方滋生出一丝钝重,她抬眸看着这间被隔离阳光之外的洁白房间,眼里蓦地滑过一丝慌忙,抱着手臂向后缩了缩身子,直到背部靠上冰冷的墙体,她不由一悸,打了个寒颤又向前挪了一点点,抱紧了自己,将头埋在双膝间。
现在,哪怕是在白天,她还是常常会觉得害怕,孤独仿若微风嵌过墙缝,当真是无孔不入,方寸之间,她的灵魂在寂寞中翩然起舞。
冗长冗长的寂静,身着白色病服的她,一动不动地,仿佛和素白的病床融成了一体。
阳光渐渐西移,有一缕照进了房间,金黄色的光线射到床头的柜面上,光线中可以看得见细微的灰尘翻滚起舞,聂雪儿心中一喜,犹疑着伸出手来,缓缓伸长,指尖终于碰触到微暖的阳光,她不禁咧嘴一笑。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聂雪儿慌忙缩回身子,环着身体坐在床上,眼神呆滞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
门被推开,一双细带高跟踏了进来,来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花香立刻充斥了整间病房,浓艳的色彩亦带来了一点点生机。
张茵茵将鲜花插在瓶里,又在上面洒了一点点水,那些花儿即刻显得更为瑰丽了些。
张茵茵在病床边坐下,看了聂雪儿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个苹果削将起来,“雪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她抬起头看她,见她神情呆滞,一丝反应也无,张茵茵不由又叹了口气,低了头,“我刚刚去看了妈妈……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下……想想,我觉得我真幸运,身边还有你……你还记得叶书恒吗?他经常来看你,就在我们散步的那个花园,只是远远的看着,你知道,奢铎不让别人靠近你一步的……欧阳,他也经常来,我……我妈跟他一起来的,我爸中了风,两年了……雪儿,这也许就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吧,我们都曾经太贪心,妄想得到太多太多……雪儿,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张茵茵伏在床边,双肩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