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个地方给很多人爱与恨,这是和美国纽约最类似的两个城市。如果你爱他,送他去上海;如果你恨他,送他去上海。
我在开始写博客的时候,不断有在上海拼搏的外地朋友上来留言,或者说,我走了,恨这个城市怎么怎么的;或者说,我要在这里奋斗终生之类的。
绝对没有人说:算了,在上海混着吧。
因为上海这个城市不是好混的地方。
上海在一百六十年前开埠,英租界成立,之后英美租界合并为公共租界,与法租界共存。无数枭雄富豪文杰在此地发迹产生。李鸿章当年带着三船江淮子弟,穿着破衣烂衫来上海防卫当地富贵人家,谈判数天不下船,终于获得数百万两白银军费,自此开始李鸿章在清帝国末年的权贵生涯。当年李鸿章拥有的一条街,现在叫做华山路,是上海目前最高尚地带,四周遗留着丁香花园等无数百年历史的花园洋房,顺带着无数传奇故事,造就了上海才女张爱玲的文学盛名。而张爱玲也是李鸿章家族里外族的后代。
蒋介石、宋氏家族在上海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和如尘历史;沈从文、鲁迅、徐志摩、张爱玲等文豪在此出没。
到了今天,不仅仅是各国大资本,同时也是江浙资本、各类精英势力在此处生存、发展和角力的海上风运地。
高企的房价,蓬勃的商业,是一个不太容易生存的地方。
到了2009年年底,上海内环以内的房价已经上升到三万元,核心部分的房价六万元一平方米,最高的房价出现十九万元一平方米;而整个上海范围内,除了极少数的价格洼地,比如可能是污染或其他原因,已经没有低于一万元一平方米的房子。
我们能够看到许多上班的职员在排队等两块钱的公交车,也能够看到无数的私家轿车在高架桥上堵塞蹒跚前行;路边的小摊贩卖者五块钱的炒面,高档食府卖着一个人三千元的豪华海鲜;拼搏的外地小白领寄居在十平方米的群租房里,富贵者住在上亿元的江景房里。
如此等等,你需要有强韧的神经才能支撑你在这个浮华之城奋斗下去。
我在精神低落的时候,坐一路公交车,到人民广场下来,沿着南京西路走到最贵的地段,那里有恒隆和泰富广场这些奢侈品的专卖店。我在旁边缓缓地走过去,既想起我当年的浪费,也憧憬未来的光辉。
重点:小地方的商业往往取决于你在当地经营的关系,往往地方上的强力人士,无论他来自权贵还是黑道,他的力量覆盖之下,会让大多数的生意都无法正常展开。而大城市尽管竞争激烈,但是因为容量巨大,各种类型的业态和商人都有生存之地。我曾遇见一个客户,她是汽配批发业者,早年从浙江来到上海,十数年间已经身价数千万。她在经营生意的同时,把兄弟姊妹带到上海,引进行业,成群体发展,一个家族各有门店。同时,她在上世纪90年代末就开始大量购买房屋和商铺。
浙江商人与犹太人有两个共同的操作模式,一是购买房地产;二是高利借贷。浙江人的本能让他们在房地产发展的黄金十年里获得了高额利润。
实际上,房地产业的发展促使了整个社会的财富大转移,财富越来越集中于房地产商和房产持有者手里。大量的普通百姓,因为相信一些空军的看空理论,一直在等待房产降价,最终导致了财富的列车擦身而过。
虽然,仍旧有这种可能,房地产出现大盘整,但是看清楚市场的峰谷,在波段间避开风险,来回买卖,仍是一条康庄大道。在这十年里,炒卖房屋生意的利润超过了所有的产业。
但是,商业上也有一些很强大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那就是福建人。
在我们这个行业,不和福建商人打交道是不可能的。福建人垄断了木材行业的方方面面:从原材料、成品到批发市场的木材生意。
福建商人表现出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来自于什么?
勤劳、精明不足以描述他们的特质。
首先福建商人是非常吃得起苦的,他们散在上海的各个角落,不讲究吃穿,不在乎居住环境的恶劣,不在乎休息与娱乐。我们看到他们的勤劳,到最后已经麻木了,认为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群体特征之一。
用精明来形容福建商人是不够的。福建人在竞争中表现出的群体性和恶性竞争能力是非常可怕的。比如说,他们在购买柚木这种品种时,来自不同经营实体的人聚集资金大量购买,以便压低进货价,然后各自抽走自己的货物。之后就在市场上以正常的进货价抛货,价格之低,杀得尸横遍野,除福建人外所有的商人退出柚木木皮市场。同时,他们还采取以次充好,偷取交货数量等手段,以便获得超级低价优势时,获得相当可观的利润。
其次,福建商人在经营中,丝毫没有愧疚感。贿赂、偷工减料、欺诈、质量问题出现后不负责任,是他们常见的手法。偷税更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法律概念在福建商人的观念中是不存在的,道德观也是不存在的。
我有个采购人员经常在福建商人处购买材料,昨天我陪他一起去长期供货商那里买材料。供货商堂而皇之地当着我的面开高价。对于福建商人,你不能像对上海商人那样转弯抹角,点到为止,必须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拉下脸来,反正福建商人和日本人一样是没有羞耻感的。我告诉供货商,你现在开的高价,只代表两种可能:一是我采购吃回扣,二是把我当傻瓜,你认为这样好吗?我长期在你这里采购,无非是要获得质量稳定和价格保证,如果你这样做,那我们也就不要合作了。
就如我预料中一样,我的采购脸色难看——他是个江苏人,福建老兄面不改色,马上把价格降低10%。他根本不在乎采购丢脸或者丢饭碗,他只要保住我这个老客户,而且也知道我不会更换供货商——只要他给我合理价格,因为所有的福建同行都这个样子。
福建人讲究的是宗族观念和面子问题。所以,你会看到他们的生意网中亲戚居多,回家乡造很好的房子,买好车,包漂亮的二三四五奶。除此之外,感情因素在商人圈子里毫不存在。亲戚之间的高利借贷、合伙入股做生意稀松平常。
你想象一下,非洲大草原上蜂拥而至的鬣狗,几万年来,生存能力强大,连狮子都退避三舍。福建商人简直就是中国商人中的鬣狗群落,非常可怕。
他们的做法是卷地皮的做法,基本上所到之处,其他商人生存的空间就不大了。
对抗福建商人的办法,在微观层面,只有走高档路线——福建人不具备做高档商品的观念、策略和道德观。
在大的战略方面是采用货币战争,人民币升值10%,福建商人的利润就会灰飞烟灭——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对!其实这是中国商人的缩影,大部分在低层次恶性竞争,老外无不在这上面玩:反倾销、技术壁垒、货币政策、品牌路线,他们随手都可拿来玩你。在国外商人的眼里,中国商人就和福建商人在中国商人眼里的形象没有什么区别。
凤凰涅槃
在东山再起的岁月里,我感受到自己的无知,各类知识的缺乏促使我大量阅读。那一段时间读了许多经济学类的书籍,以了解市场云中的内涵;也读了大量官场资料,以深刻理解体系的运行轨迹;读了大量的历史书籍,看看我们这个民族三四千年以来的民族性格;读了大量的心理学,以了解人性的负面,知道了人之初性本恶;读了大量的传记,以别人的生命轨迹理解成功学的奥秘。
这里面有个渐进的过程,思维方式的打破和思路的开阔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造就。如果那个时候能够顿悟,我想即使我不能成为禅宗弟子,也能够让自己不去做些实业,而是转而把房屋卖掉后,提高杠杆,一套房屋换两套,两套换四套。那么当年就不是辛辛苦苦继续做实业的历程,而是成为一个资深的投资者。
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在我后来重新创业的时段里,实业的空间已经越来越窄,无论是外贸制造业,还是内贸流通业,都面临越来越大的困难。营商环境的恶化已经全面展开。
那几年整个市场环境充满了资产市场的流动性泛滥,资产和大宗商品价格猛烈的提升,给各行各业带来了极大的成本提高;做实业的人面临着各种费用的递增,同时各种压力伴随着新《劳动法》的执行和人民币的升值而来。
看懂经济态势,依势而行,可以快速获得财富积累,而我很惭愧,那个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却对投资毫无头绪。
或者我有足够的勇气和魄力,远走他乡,到海外,比如说从迪拜阿拉伯地区到非洲各地;比如说到中南美洲,开拓另外的天地。
这也是一条广阔的充满风险的黄金之路。
只是当时发生了两件事情,使我无法作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女儿降生,而是父亲病重。
当时的景象,我在博客里写道:
半小时前接个电话,一时间痛苦难以抑制,姐姐打电话来说:
父亲住进胸科医院,转进肿瘤科,没有确诊,但是不让妈妈告诉我。
姐姐在赶来上海的路上。
我和父亲没有处好关系,虽然都关心对方,但是却是见面的对头。
心情不好,把我博客里的老文章转过来:
晚上睡不着再看《越狱》。监狱长要求林肯临行前指定观看他死刑的人,林肯的两个至亲:弟弟麦蔻和儿子LJ,一个在监狱里准备救他,一个恨他,他指定了儿子。
他对儿子说:人临死前才知道谁是对他最重要的人,希望儿子握着他的手,让他没有遗憾地死去。儿子泪流满面。
而电视机前的老麦,也泪流满面。
三年前生意失败,我的所有资产随风而逝,为了从头再起,卖掉了父亲送给我结婚的房子。父亲苦拦不住,从此恨他不成器的儿子,始终让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