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河是颍州城中的一条河,这个年青人从傍晚时分就坐在河边了。
现在已是深夜,河边的路灯下不再有一个人影,声音们也几乎都睡着了。
这时,年青人终于站起身,把一个喝光的大茶杯塞进行李包里,拎着它走到桥下,脱掉衣服,把行李包和衣服塞进桥身上的孔里;然后翻过河边的栏杆,滑进了水中。
刚一入水,一双手就猛地抓住他的腿,把他向下拖去,一边对他的腿又拧又掐;拖到水底,又使劲扼住他的脖子。凭借经验,他知道这是一只急于想找替身的水鬼,于是拼命反抗。这样挣扎了一会,他终于挣脱掉,飞快地游出河面;刚想爬上岸,水鬼已经追了出来。在岸上灯光的照射下,只见水鬼是个长发白脸的中年男人。
水鬼气喘嘘嘘地苦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在水底这么久了还没事!”
年青人不理他,紧张地瞪着他,嘴里也喘着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水鬼像是掂量着什么,最后他终于说:
“你走吧!今天碰见你算我倒霉。”
年青人有些不相信,往岸上游几下,就回头看看水鬼。可是很明显水鬼不是在耍诡计,因为他一直呆在原地。年青人翻过栏杆,到了岸上。
栏杆内侧靠近水面的地方,有许多电棒连成光带镶在河两边,此时水鬼借着灯光望去,竟看见年青人身上长满了亮晶晶的鳞甲。水鬼惊讶极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接触到年青人的身体时,会有又硬又滑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游过来,想看的更清楚些,这立刻引起了年青人的警惕。水鬼于是停下来,用毫无恶意的声调问: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是什么别的……”
年青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被看到了,他没理水鬼,慌忙穿好衣服,背起行李,顺河向前走去了。
走到这条河的另一座桥下,单筝飞把行李衣服放进桥孔,又翻过了栏杆。这次他先用脚在水里扑腾了两下,见没有动静,才滑进水中。他一直沉到水底,无声而黑暗的水底,然后摊开四肢躺在河床上。
水鬼的问题再次浮现在单筝飞的脑海里,他难过地想:
“是呀,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人都说我像鬼,鬼又说我像人,现在,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
这样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像是江水一般注入他的心中了
二
以前,他也幸福的生活过,只不过那样的日子此时想来,显得太短暂、太遥远了。那时谁都喜欢他,他的性格也不像现在这样孤僻阴郁。然而,在那些快乐的时光里,他的怪异之处就显露出来了。
那是童年的一个下午,他正在河边玩耍,忽然听到河里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着身体、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水中游着。“下来和我玩吧!”小孩友好地说。
“可是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他惭愧地说。
“没事,容易的很。不信你下来试试。”
他经不起怂恿,就小心翼翼地向水里走去,没走多远,突然脚下一滑,摔进了水里,水立即淹没了他,他吓得把身子蜷成虾状大哭起来。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没事,因为自己竟可以在水中呼吸。这让旁边的裸身小孩也露出了无法相信的眼光。
水里比岸上好玩多了,他很快就和裸身小孩玩得不亦乐乎了。他们捕捉鱼虾,用小树枝像挖耳屎一样研究河边的各种洞,比赛谁捡的河蚌多,谁游得更快,他从来没有玩的这么快乐。
天黑时,他要回家了,这时,裸身小孩说要带他去看河底的宝贝。
十几分钟后,两个孩子游到了一处很深的布满水草的地方。单筝飞这才知道裸身小孩所说的宝贝是一颗颗珠子。它们在河底散发着幽幽的凉凉的光,集在一起,像是许多从天上坠入水中的星星。单筝飞声称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珠子,裸身小孩却告诉他这并不是最美的珠子,最美的珠子是鲛人珠。
最后,两个孩子依依依不舍地分开了,并且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单筝飞刚回到家里,就被家人的反应吓坏了。家人一见他回来,又是笑又是叫,又是打他的屁股,又是亲他的脸,原来家人都以为他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他去哪了,当他实话实说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
“打他的嘴,看他还敢说瞎话。”父亲吓唬他说。
“我说的是真的。”
为了验证他话的真实性,家人往大缸里注满水,然后把他抱了进去。他呢,在缸中得意地向家人招手,眨眼睛,还大声说:
“看,我没骗你们吧!你们让我呆多久我就能呆多久。”
家人见他这样,不仅不为他感到高兴,反而都吓坏了。十几年后他才明白家人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根本不是父母的亲生子,而是被从河边捡回来的;现在家人见他竟能这样,当然会害怕了。
他们告诉他,和他玩的那个小孩是鬼,不是人,是想勾他命的,并且说水中充满想要人命的鬼。听父母这样一说,单筝飞再也不敢去水里了,但仍然喜欢在井边或是缸里玩水。
这样过了几年,他上初中的时候,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的痛苦生涯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起初,每逢下雨的时候,他便感到浑身奇痒,常常躺在被窝里,把身上抓挠的鲜血淋漓,过了一段时间,就有硬硬的东西长出来,而且越长越大,越来越多,很快就铺满了他的全身,只有脸部和双手幸免于难。这些东西乍看起来像是鱼鳞,却又比鱼鳞古雅——鳞片上布满奇异的花纹。
家人把他带到镇上的医院,医生被吓得目瞪口呆,不停地摇头,他们建议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城里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说这可能是一种皮肤病。可是乡里人并不认为这是皮肤病,联系到他的来历,他童年时的怪异行为,一个说法迅速地流传开去,那就是他是个鱼精,是个妖怪。
这个说法传到父母耳朵里,从他们的话语和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也相信了;连父母都相信了,更何况别的人。那些人刚开始害怕他,后来见这只“黔之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就开始嘲辱他,戏弄他。
为了掩盖鳞片,再热的天,他也穿着长褂长裤;他想拔除那些鳞片,可是巨大的疼痛又使他住了手。他害怕所有人,躲着所有人。
他本来就是极爱哭的,自从身上长麟后,他几乎天天都在流泪。一天,他哭完以后,突然觉得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又粘又紧,用手挠掉一看,吓了一跳,原来刚才的泪痕不知为什么竟然像烛泪一般凝成了固体,经手抓挠后,又成了粉状,而滚下的眼泪也凝成固体,粘在衣服上。他惊恐而伤心地想:
“我这是要瞎了吧!为什么不幸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他连忙忍住——他不敢再哭了。然而那些正常人是那么残忍无情,他又怎能把眼泪忍住呢?这样过了几个月,他发现眼泪凝固的越来越快了,有时几乎一出来就要凝固,所以一有眼泪,他就慌忙把泪眨掉或是擦掉。
鳞片长出后,巨大的腥味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使得班里的人都不愿和他坐一起,老师只好把他安排在教室的最后面,让他一个人坐;腥味也使他成为夏夜蚊虫叮咬的目标。他有时会觉得这是白天嘲辱他的人变化的,他们白天不让他好过,晚上又来折磨他。
他夜夜睡不好觉,最后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每到晚上,他就把大缸里装满水,睡在里面,刚开始还露着头,后来干脆把头也缩进缸里。这样蚊子是叮不到他了,可是整夜窝着身子也很难受。
他还变得特别渴,到哪里都拎着一个大肚茶杯,学校的人一见他拿出茶杯喝水,都津津有味地笑着看他,好像他喝得不是水,而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学生们给他起个外号叫“茶杯。”
“看!茶杯来了。咦?楚红,我怎么发现你看“茶杯”的时候,眼睛连眨也不眨,你可是看上他了?要不要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唏!我会看上这个怪物?”楚红好像受了很大侮辱似的说,“我一看见他就恶心。”
他终于受不了外人的欺辱,就辍学回到家中。可是因为天天在家里呆着,父母开始比别人更加无情地辱骂起他来。没多久的一个夜晚,他无意从父母的争吵中得知,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被从河边捡回的弃儿,他们争吵的原因是:都说当时是对方要把他抱回来的。
他感到心中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了。在黑暗中站了一会,他抹掉粘在脸上的眼泪,悄悄走出了家门。
他不停地擦着眼泪,不停地走着。村庄里的狗吠驱赶着他。他走出村子,走出小镇,在月光下拖着瘦黑的影。最后他终于走不动了,坐在了一条河边。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人间好像已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了。他望着河水,陷入巨大的绝望和忧伤中。
可是忽然,一个念头从河水中浮上来,钻进他的脑袋里。他站起来,慢慢地走进了水里。
刚一入水,所有的水就像欢迎他似的,向他扑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忽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像笼中鸟又飞回了天空。当他沉下去躺倒水底,听着咕咕的水泡和轻微的动物的鸣叫,他的全身像枚茶叶般舒展开了。
三
睡了一夜,并没有他担心的水鬼来惊扰他。醒来后,他在水底畅快地游起来。水里不会有人,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进到水里,巨大的安全感使他既轻松又愉快,而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所在的这条河很长,听村子里的人说这条河连接着长江。他沿河不停地向前游着。饿了的时候,他就会等到天黑,到河边的农田里偷些瓜果吃。这样过了几天,当他再从水中露出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城里。
这里可没有农田。他从河里出来,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吃的。他已被饿得晕头转向了,这时,他猛然看见一家饭店门口有招聘的信息。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走进去。他知道如果进去就意味着又要回到人类中去;就意味着又要失去自由,去面对人的讥讽,可是不进去自己就有可能会被饿死。
饭店里穿红色旗袍的迎宾发现了他,走出来问他做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他脸红着说了两个字:应聘。迎宾于是把他带了进去。他跟在迎宾后面,不停地安慰自己:只做两个月,做两个月就走。
接下来的几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在一个地方打两三个月工,就辞职离开,从水底游向别的城市;钱花完后,再走出水面,去找工作。
几年来,他受了多少磨难呀!无论到哪一个地方,他的眼泪从没有停止流过,每一个地方的人发现他身上的秘密后,又见他这样老实,没有不羞辱他的;每天的上班对他都绝对是一种折磨。当他沉到水底时,他常会用手把泥土往身上拨,让泥土像被褥一样盖在身上——这样可以使他更有安全感——然后睁着双眼在黑暗中躺着。那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他不是流泪,就是后怕似的打起冷战。
而有时,还要应付水中的恶鬼。有一次,他到了一个湖中,没想到那个湖里住了一只极凶的鬼。那只鬼把他拘禁起来;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那只鬼的手中逃脱。
可是最让他感到害怕的却不是水上的人,水下的鬼,而是他心中的孤独。几年里,他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人安慰他,给他爱与温暖。每当看到河边卿卿我我的情侣,每逢别人欢庆节日的时候,他只好一个人沉到无声又无光的水底,那时,那种冰冷到极致的痛苦有谁能了解啊!
这些往事翻涌在单筝飞的脑海里,使他的眼泪又滚了下来。现在,他的眼泪凝固得已经非常之快,几乎一从眼中滚出,就能变为一种散发着蓝莹莹光芒的圆形固体。他对这些已经见惯不怪了,随手把它们用泥土埋掉。
他是今天才来到这个城市的。他的钱已经花完,这就意味着明天又要去找工作,而现在需要快点睡觉。于是,他努力平息着脑中纷乱而伤感的思绪,慢慢向梦乡飘去。
四
第二天,天刚天蒙蒙亮,单筝飞就从水中爬了上来,穿上衣服,背起包,向市区走去。
他是在下午找到工作的,那是一家专办各种宴席的饭店。店里正缺人,经理让他立即上班。
经理把他带到一个女孩面前,对他说:
“就让她当你的师傅吧。你先和她学习学习。”
那女孩听到经理这么说,脸一下红了。到了周围没人的时候,她问单筝飞叫什么名字,单筝飞告诉了她并且反问她的名字,女孩说她的名字叫“楚窈。”
店里的女孩看到单筝飞的脸,都惊呼:
“呀!好帅呀!”
单筝飞本来就很放不开,听他们这样一说,更加拘谨了,像个孩子似的紧紧跟在楚窈后面。到了一处,楚窈突然停下来,回转身尴尬地说:
“你在这等我一会。”
单筝飞答应,但心里很迷惑,在外面等了一会,无意抬头一看,才知道她去的是厕所,单筝飞的脸一下子热到一百度,他慌忙退到一个角落里。可是等女孩出来后,他又牢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单筝飞像在别处打工一样,把行李放在宿舍里,然后借口去亲戚家,到了饭店旁边的一条河里。
楚窈非常善良,她总是帮助单筝飞,没有一点厌烦的意思;而且她给了单筝飞多少个笑啊!几年来,从没有一个人给过单筝飞这么多笑。
因为有她,单筝飞不再害怕上班,而是在下班后盼望着上班。一段时间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单筝飞从没有如此幸福过,他的那颗冰寒的心终于迎来了温暖和光明,而且这温暖和光明的源泉不是来自亲情,不是来自友情,而是来自所有感情中最美好的爱情: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楚窈,同时也坚信楚窈是爱着自己的。
饭店里举行婚宴时,他每次都跑去看,那时望着舞台上的新郎新娘,他脑中幻想的画面就会让他脸红不已。一次,新郎新娘在主持人的指挥下喝交杯酒的时候,抱着茶杯的单筝飞向楚窈看去,楚窈那时也向他看来,于是就像含羞草碰到了含羞草,两个人的头都低下了。
每天下班后,当他躺到水底,脑子里便全是楚窈的影子。他告诫自己:“你少异想天开!”可是当他这样告诫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挂着难以忍住的笑的。
一天,单筝飞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那天下班,他悄悄跟在楚窈后面,跟到楚窈家后,他发现在她家东面不远处就有一条河,而且极其干净。他当天就住进了那里。
他在那里住了几夜,每天都呆张着嘴,望着她亮着灯光的家;直到灯光熄灭,他才会沉下去。那几个夜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一天晚上,他正在观望,突然听到一个凶狠的声音叫道:
“你这条该死的鱼精,谁让你住这的?你不知道这条河是我的吗?快交住宿费。”
单筝飞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小脖长,身体却异常宽大的人正向自己游来。
单筝飞向左右看看,见身边没有别的人,才知道那人是和自己说话,他心想:这个人无疑是只水鬼。他叫我鱼精,大概是因为看见我身上的鳞了。
那人已游到单筝飞身边,瞪着发亮的眼睛恐怖地望着单筝飞,单筝飞慌忙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住。可是你一个人住这一条河不嫌太大了吗?”
“这要你问?!要想住这必须交两千块钱住宿费。没钱立马给我走人!你可知道,为了让这条河干净,我整天又要吓唬岸上的人,让他们别乱扔垃圾;又要拔水里的草,你想想我容易吗?两千块钱还是少的。”
“是两千块冥钞吗?”
“冥钞?我要冥钞干嘛?我又不是死人我要冥钞干嘛?”那人大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是……”
“我可是千年龟仙。”
单筝飞想:“原来是龟精。难怪见我身上有鳞,就叫我鱼精。”
单筝飞因为没钱,被赶了出来。他临走时,又望了眼楚窈的屋子。龟精问:
“你在看什么?”
“一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单筝飞微笑着说完,又走回了先前居住的地方。
五
单筝飞害怕楚窈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又想把身上的秘密尽快告诉她。他幻想着楚窈看到自己身上的鳞后,也吓了一跳,但因为对自己的爱,便不太在乎它们。他又幻想着他们在一起后,他夜里睡在水缸里,白天就去给楚窈挣钱,那时他一定不让楚窈再出来打工受苦,只让她在家里享福。
他被自己幻想的情景陶醉了,可是当他准备把一切向楚窈和盘托出时,勇气却又消失了。他担忧地想:
“要是她看见我身上的鳞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然而这时,店里已有人发现单筝飞身上的秘密,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店里传播着,很快,不仅店里的人,就连店外小商铺的老板也知道饭店里有个怪人,而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单筝飞。这些人在单筝飞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当单筝飞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些苍蝇似的嗡嗡声就立刻停下来,许多双白眼睛在他眼前一晃,又都齐刷刷地低下去。
单筝飞非常难过,可是最让他难过的是当他看见到楚窈时,他心痛地发现:楚窈眼中的爱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吃惊。
无疑,楚窈也知道了单筝飞身上的秘密,可是很明显,她并不像单筝飞所幻想的那样不在乎。
好不容易迈入春天的单筝飞的心,又退回到冬天里去了。
单筝飞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的头再也不敢抬起来,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自卑了。别人见他这样,不仅不安慰他帮助他,反而开始明目张胆地议论他,嘲辱他。
店里的人对楚窈也抱有敌意,他们在背后说她装淑女,说她吃饭装斯文。——可是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一次,店里的迎宾一边在厕所里撒尿——尿声非常响亮——一边和厕所外的男生吵骂说笑。单筝飞心想:
“这些粗俗丑陋的人,也配嘲笑她那样的人吗?”
发工资的那天,单筝飞来晚了。楚窈到处找他,却不知在她寻找的时候,单筝飞已经来了。这时,店里的一个胖女人对楚窈喊道:
“别慌着找了,你的男朋友已经来了。”
其它人大笑起来。单筝飞脸红着向楚窈看去,却见她皱眉咬唇,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单筝飞的心好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狠刺了一下,他大声对胖女人说: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她。”
店里的人都吃惊地看向单筝飞,他们奇怪这个整天屁都不敢放的人怎么敢这样大声说话。
胖女人说:
“咦!我就不明白了,这样怎么是侮辱她了?”
似乎因为说了那句话,单筝飞的勇气已用尽,他的头低下去,他的声音变得无力了,他说:
“我……我怎么配当她的男朋友?我根本就不配。”
那次以后,单筝飞总是刻意躲着楚窈;楚窈也像是刻意躲着单筝飞。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了。
店里有个叫杨明的员工长得很英俊,没多久,单筝飞就痛苦地发现他和楚窈走的很近。有几次中午下班,单筝飞都看见两人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有时他们还像蝴蝶一样在店里嬉戏追逐。每到这时,单筝飞就匆匆躲开。
一天晚上下班,单筝飞正往河边走,这时一辆自行车从他身旁驰过,同时听到车上的人说:“你快点,我带你走。”
声音是那样熟悉,单筝飞猛地抬头,见车上的人正是楚窈。她把车停住,向后看来。
单筝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的心中充满羞怯、惊喜和激动。他刚要加快步子,张嘴和她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奔跑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杨明便从他身边跑过。
原来当时杨明走在单筝飞身后,楚窈叫的是他!
楚窈这时已经看到单筝飞,并且猜出单筝飞误解了自己的话,她低下了头。
杨明跑到楚窈车后,对楚窈说:
“来,我带你吧!”
然后他骑上车,带着低着头的楚窈离开了。
难以形容的痛苦和巨大的羞愧充斥在单筝飞的心里,回到水底,他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脸,拔自己身上的鳞片。他告诫自己别再“异想天开”,而这次告诫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流着泪的。
鲛人,鱼尾人身,谓人鱼之灵异者。
中国古代典籍中记载的鲛人即是西方神话中的人鱼,他们生产的鲛绡,入水不湿,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