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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暖樱如画

车开了好一阵子,一路上,就好似迈进了远古森林般,在群山间的盘山公路上旋绕而上,四下安静。三个小时的车程,小曦晕乎乎地歪在后座上,偶尔有泪珠从紧闭的眼睛肿流下,睫毛都被泪水纠缠,驾驶座上的姑姑从后视镜上看着后面委屈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姑姑家的小洋房已是下午时分,没有列队欢迎的人,小人儿也就自己提了行李随着姑姑进屋去了。早已听闻姑姑家的哥哥自小独立,她心里也做好了一切自己来做的准备。

一进屋,只觉干净,文雅得很。

屋里,一个笑盈盈的阿妈站在轮椅后,而轮椅上,就是她见过不几面的哥哥—东条贵志。小曦依旧礼貌,用自己仅知的日语和这位哥哥问了好,又和哥哥身后的老阿妈问了好。之后,就听了姑姑的话去安排好的房间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下。众人微笑问候,小曦提着箱子上了楼去。

门一推开,尽数是熟悉的物件。家里人早已把自己惯用的东西邮了过来,按照习惯摆好。只是床的位置变成了榻榻米,上面铺着樱花色系的粉嫩床单。空荡荡的书桌上,摆着一盆不知名的红花盆景。这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小曦本以为那是花香,可凑近一闻却并没有什么味道。不消一会,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箱子了。先把洗漱用品拿出来摆在了那个迷你版卫生间里,再把书本摆到书桌上,最后把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橱里。东西不多,好像一小会就收拾好了一般,随后,就把自己往榻榻米上一扔,正想睡上一觉,却发现房子的顶棚上,画着很是好看的画,分不清究竟是山水画或是花草画,只是在刚看到的那一瞬,就觉得眼球被紧紧抓住了一般。心底不禁赞叹,真美。

这时,有人敲门。小曦一下子做了起来,小心地说道:“请进。”

门推了开来,一张慈祥得面孔出现,“小曦小姐,夫人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怎么敢麻烦您,我已经收拾好了,多谢您关心了。”

老人悄悄用眼睛探寻着,随后微笑着道:“那请您七点钟到楼下用餐吧。”

“嗯,好的。”“啊,还有,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我还是个小孩子,“请”啊,“您”啊什么的就别说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嗯,好的。”老人笑盈盈地出去了。

小曦坐在榻榻米上愣了好一阵子,就走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头发吹干了,选了一件蕾丝边的棉布裙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四周都是这样一般的二层洋房,此房与彼房别无二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或是短信息。好生失落。眼看着才六点钟,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呆在屋子里,便下楼,找了厨房。

厨房的设计依旧很是巧妙,迂回的吧台,暗灰色的墙纸,厨具整洁,或像像艺术品一般摆在架子上,又像是列队检阅一般,引得小曦发笑,几只高脚杯悬空倒挂着仔细一看,厨房的棚顶是悬空的各式盘子构成,每个盘子形状不同,花纹不同,却有十足的和风气息。唯独不同的,就是角落里的小烤箱,样子可爱的很,但并不违和。可一切看上去都是简约风格。小曦仔细想想平日姑姑也是这般从简,便是她的风格也不为奇怪了。

“老奶奶,我来帮您。”

“哈哈,不用的。以前也是我一个人来准备的。”

小曦浅浅笑了一下,“我刚刚学了一个布丁的做法,就当是露个手吧,帮您做个甜点。”

看着女孩认真的样子,老人慈祥点头,“好”两人就这样在不宽不窄的房间里忙活起来,除了偶尔的会意一笑,没有其他的话。

厨房里,蒸汽氤氲着,女孩的头发软软乖乖地梳了起来,只有一小綹垂了下来。动作有条不紊,一会从碗里舀出一勺糖,加上半碗水,切好要用作装饰用的柠檬草碎屑。时而看看腕表,时而抬抬头缓解因一直垂着头带来的阵阵酸意。半个小时不急不缓地过了去,十个精巧的柠檬慕斯就整齐地摆在小碟子里了,陪着一根桂皮,上面星星点点的柠檬草很是特别,老人走过来看了看,频频点头。

晚餐是准时开始的,小曦安安静静走到客厅,和姑姑简单聊开了家里的事,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进了屋子,温和地问候了姑姑,小曦也站起身来打了招呼,不同想,这位就是自己的姑父了。然而表面再礼貌,小曦心底对这位姑父还是有些抵触心情的。东条的姓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可爱之处。

国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自己对于日本的憎恶,更别说这位姑父的姓氏是曾经日本叱咤风云的某位将军的姓氏。东条英机,在中学时,自己看某本于战后审判之类的书时了解到的这个人,又在之后的爱国教育课上看到了相关的影视资料,小曦心中那颗正义的小心脏已对他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厌恶感。现在看到了这么个活生生的东条站在自己面前时,心情依旧复杂。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是那个东条的后人呢?谁知道爷爷不喜欢他是不是就因为他的骨子里也有着那种冷漠无情的因子呢?谁知道他那副温和的面孔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然而,毕竟小曦是个怀着最起码对人尊重的孩子。她心里清楚,此东条非彼东条,就如同此家非彼家一般。人家是收留自己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得冒犯。

随后餐桌上的近一个小时,小曦对于这位姑父的看法来了一个360度大反转。这位姑父一口流利的英文,完全没有那些大众日本人僵硬的发音,笑容看似也不是伪装,慈父形象在一举手一投足间便可无限放大,这颗在胸腔飘忽的心脏终于肯移回原位,准备睡个好觉了。

饭后,几人围坐在客厅,那位哥哥安静坐着,听着父母侃侃,小曦坐在独立小沙发上,端看着这一画面,忍不住要流了泪。

晚上,小曦开了窗子,听着窗外的蝉鸣,好生喜欢。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小曦跳下床去,开了门,是那位文静哥哥。

“额。从我母亲那里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吧?这个送你。”话音落下,把怀里的小动物捧了起来——一直黄毛的普通家猫。可小曦的眼睛像是充满了电光火花,轻柔接了过来,不住抚摸着。“谢谢哥哥。”这个无心机的女孩,就从这只猫开始真正结识这位哥哥。

贵志并为在她房间里呆的太久,两人浅聊,只是女孩身上那种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的气息太迷人。小曦在日本的这第一晚,摸着小猫咪的热乎乎脑瓜,很快坠入梦乡。

第二日,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喂,小曦,你怎么去了日本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啊?”一听这气呼呼的声就是庆楠。小曦没想解释,接着困意含糊了一句。

“正好,可以出来散散心啊。他们不让我回妈妈家,在那个屋子里也不开心,倒不如出来长见识。”电话另一边的小婶微微皱了皱眉,他太明白这句“出来长长见识”了。

那是安霸对小曦的专用词。安如曦!你能不能学学你姐姐,没事多看看书,多出去长长见识,别整天耍小孩子脾气,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一阵沉默后,电话那一头问道:“你住在萝姨家么?”

“嗯,是呀。哦,对,要是我妈妈把电话打到家里,你就说我去考察学校去了,其余的不用多说。”

“又骗阿姨,你于心何忍啊。”小婶用一种及其滑稽的声调回复。

“哈哈,只要你小子给老大演好戏,老大回家有重赏!”

“遵命!”随后,两人开心笑开。

安如曦心底有个梦,有个只有秀畅和小婶知道的梦。

这时,贵志哥哥出现在门前,小曦对庆楠又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早上好,贵志哥哥。”这句话,用轻快的日语问候着。贵志禁不住笑了,“早上好,Sakura。”(Sakura,在日语中有樱花之意。)

小曦又是开怀大笑,轻快的笑声穿透清晨慵懒的空气,回荡在这间复式小楼里。

她是快乐的化身,她的所在,便会被笑声尽然,被幸福拥抱。

“哥哥为什么叫我Sakura?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喜欢樱花。”

“因为是阿妈之前和你家里的阿姨打过招呼,了解你的喜好,就像你昨天问我的阿妈我喜欢什么味道的布丁一样。”小曦突然一阵脸红,娇羞看着满脸微笑的哥哥。

“啊呀,被发现了。”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天饭后,小曦都会推着贵志哥哥在附近的公园转悠,早已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但是日本深厚的文化气息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小曦的心气。穿着和服走着小碎步的日本女孩,或是个性十足染着发,穿着嘻哈风格衣服的男孩子,看到了可爱东西少女心蓬勃,只叫着“卡哇伊”的奶奶们,电梯里陌生人的点头问好,街边车辆的让行。每一个每一个都震撼小曦的心脏,那颗曾经对日本深恶痛疾的渐渐被消去了棱角,变成了敬佩和赞叹。”

贵志看着身后的她从几天前阴郁的笑脸变成现在开心问候的小精灵时,心里很是满足。

一天夜里,贵志又敲开了小曦的房门,这时,他已不坐着轮椅。两人早已聊了很多,用各种语言交流,小曦也掌握了些基本的日语,每次聊天都是左侃右侃,天文地理,政治新闻,街头八卦。贵志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女孩了。那种淡定悠然的姿态,几乎赶超他认识的每一个女孩,她,比那些懂得忍耐,性格坚强的日本女孩好得多。

“樱花,今晚给你看看我的画集。”

趴在榻榻米上的小曦一跃而起,瞪着一双挤满好奇的眼睛看着贵志,“什么画集?快让我看看!”

贵志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动过去,坐在地面上,“希望妹妹给点建议。”

看着贵志一脸认真的样子,小曦也紧忙盘腿坐好,一本正经回应道:“哈衣!令妹会好好拜读的。”

贵志噗嗤笑了出来,不只是因为她的模样,还是日语语法用错的原因。

这本画册,充斥着各模样的人物。但不得不说的是,每一个都生动美丽。至少对于那时几乎沉浸在二次元里的安如曦来说,是这样。

“哥哥SAMA(大人),你想当漫画家?”

“嗯!”贵志狠狠点了点头。

小曦垂着头去,继续翻着画册,“可是姑父和姑姑会支持你吗?

贵志有些阴郁,用鼻音哼着,“希望会吧。”

小曦看着他这样迷惑的样子,突然大声说着:“哥哥大人,请坚持画画吧!我特别喜欢这个风格,让我成为你忠实的读者吧!”贵志惊奇地看着眼前一副小大人样子的女娃娃,心里温暖、激动。

“嗯!我东条贵志会做到的!”

那一夜,贵志给小曦画了一幅小曦的梦境。

远处一棵樱花树,一个消瘦的男孩手扶树干,瞳孔迷离,眺望着远方,花瓣纷纷落下,男孩的右手臂上,有颗小小的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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