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风两手连环拍在与升至顶极的头部齐高的冰崖边沿,趁着身形停滞的刹那,体内螺旋劲发,如洪荒猛兽的劲气不均地分配在他的两条凝空不动的双腿上,后腿气强,前腿势弱,顿时,两腿在受力极不平衡下逆向卷起他早就凝而待发的上躯,以风驰电掣的高速旋风一般卷上了崖顶。
“蓬”,陆琴风撞破了一块挡路的冰岩,整个上身倒插进去,只余留一双不甘滞后的双足,不断向后踢蹬着无质的空气。
满嘴被冰雪塞满,耳鼻喉并被埋在雪堆深处,陆琴风当真苦不堪言。
意念动时,体内两股真元飞速流窜,陆琴风浑身猛地一颤,炎罡气生,灼热的炎罡真元逼出肤外,周围的积雪寒冰便似遇上了索命瘟神般“嗞嗞……”作响,不消片刻便已化成冰水,还给了陆琴风呼吸的功能。
陆琴风的头部虽还深深埋在雪堆里,但雪堆内被他用灼热气流融化了一个极大的空当,此刻,他双手更不稍停,不断地在空当内摩擦搅动,并渐渐将肤囊穴腔内的了螺旋盘流积聚两掌掌心。
每一次双掌的摩擦,都会让两掌螺旋劲膨胀壮大;每一次手掌的搅动,都会让雪堆内的空当延伸阔大。
终于掌心螺旋劲催发极致,陆琴风蓦地暴喝一声,双掌突然同时吐劲,争相拍打在左右两侧空当的外缘积雪上。
“轰”
惊雷般的爆鸣震的陆琴风脑际一阵眩晕,两眼更刹那间不能视物。
努力地晃了晃暂时像停止了思考似地大脑,陆琴风长吸一口气,蓦地睁眼,一对闪烁神光的电目恰好捕捉到四散疾飞的数块碎冰的影子。瞟了一眼再无一物的身周,他才意识到那些碎冰是被自己掌力震破的那座雪堆。
陆琴风有点儿不能置信地仔细瞅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到双臂颤了一颤,而掌心却向上托着,放也不是,收也不是,竟而有些不知所措。
“年轻人,好掌力。”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喜叫声。叫声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一时很难捉摸。
陆琴风愕然扭头四顾,只见整个冰崖上白茫茫一片,空旷无缘,毫无生机,显然不是生物的绝佳栖息地。偶尔有零星的几座突起数丈的冰丘,却也显得模样歪斜、精气全无、死相突出,更不能作为生物的居住场所。
那么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老子自己的错觉?陆琴风正要悻悻地回过头去,突然,眼前半丈外的一片皑皑雪面上闪出了一道金色光球。光球里裹着的骇然是一个五官俱全的白髯老叟的头颅。
“你是谁?”虽说陆琴风这一生所见的奇事怪事不胜枚举,可是眼前这奇诡一幕还是让他禁不住向后挪开半尺,两眼更眨也不眨地盯住那道光球,唯恐它突然窜至眼前。
“你竟不是净月派那几个老杂碎调教出来地弟子?你来至中土?”那老者一双电目射出的神光先在陆琴风的浑身上下扫了一遍,然后灼灼地盯在他的俊面上。虽然隔了一道金球,但双目传来的灼热气流还让陆琴风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生痛。
陆琴风见得对方神色虽厉,但没有立即发飙,况且他这时终于发现了那道金球原来是被雪下的一道极细的丝状物缠住(只因丝状物太细,且颜色又与白雪大致相若,所以他开始时未能发现。然而陆琴风毕竟修行已臻至仙婴境,视觉和感官均得以升华改造,当静下心来时,便不难发现半丈外的细小丝物),他心中安定了少许,忽然用两手扣住后脑,和身躺倒下去,身子后压使得后背肌肤感觉到冰雪的寒意,默念了一遍尊心守神大法的起式,他突然开始按照自创的神囥式打坐静修起来。
不过他口中也不闲着,尽量使自己的声调变得自幼写意地道:“净月山庄那几个老杂碎如何会是老子的对手,他们调教的徒弟更是一众窝囊废。老子就是来自人界的无名小卒,敢问前辈有何赐教?”
那金球内的老叟显然被陆琴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虽听着他那大言不惭的话语,却也没有出言驳斥,反而却似喃喃自语道:“人界,唉,人界,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莫非这就是天意么?”然后神色猛地转厉,双眼利箭一般锁住陆琴风的侧面,冷哼一声道:“小子,老夫来问你,那个净月派老顽固天启是不是还喜欢把自己锁在那个小禅房里,研究人的生魂啊?”
“天启?”陆琴风一愣坐起,愕然盯着光球内的怪叟头颅,道:“天启是谁?老子只知道现在的净月山庄是天道那个老家伙坐镇。”
“天道?”金球内的怪叟头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么说那老不死地终于先老夫而去了么,哈哈,好得很……”蓦又厉眼瞪着陆琴风,恶狠狠地道:“老子?哼哼,你是谁的老子?”
陆琴风看着老叟颌下那撮至少有两尺长的白须,心中少有地生出些许对老人的尊重之心,举手作投降状道:“好吧,是老子失言……啊不,是老子不该以老子自居,老子……嘿嘿……小子以后会注意的。”
那老叟耳听陆琴风一句话里至少有三个“老子”,直气的眼珠爆瞪,似欲喷出了火来,神情更连续变化三次,最后终于听得陆琴风一句“小子”而怒气消了几分,但神色依旧有些不满地瞪着陆琴风道:“天道那个小娃儿年少轻狂,如何堪当大任,哼,天启老儿也有走眼地时候。他不知这个徒弟年少无知还狂妄自大,更满腹妒火、性情偏狭,根本难成大器,老夫却清楚地紧。净月山庄现在只怕已被那无知小儿搞得乌烟瘴气、一团乱遭了吧?是不是,小子?”
陆琴风暗忖原来天启是天道的师傅,难怪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天”字,只是那天道现在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不朽,却被你口口声声说成无知小儿、年少轻狂,嘿嘿,只怕那天道老头儿听到后不被气得吐血数升,也会后悔他老妈给他晚生了几十年。嘴里却恭敬地答道:“前辈猜想的不错,净月山庄现在确实是乌烟瘴气、一团乱遭。而且……”他本来要将天道攥夺活人生魂的事讲于老者听,但却突然记起了那些被封藏在金块内的生魂体都被自己当暗器一样扔了出去,并被天道自己的真气击碎释放,等于是让天道数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只怕他此刻定是伤心欲绝了。
那只余一颗头颅的老叟却似没有闲情听陆琴风“闲话家常”,及时地出声打断他,道:“小子的功夫不错,不知师承何门呢?”
陆琴风正为自己的作为是正或误揪心不已,闻言尴尬一笑,搔了搔首,道:“说来惭愧,小子现在是无门无派。”
“放屁!”那老叟突然厉声暴喝道:“臭小子竟敢糊弄老夫。无门无派,哼,无门无派,那么你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老者这一激动,满头毛发根根直竖,长须如怒龙高卷,经金球芒光散发,让人一眼看去直生出一种发须随时脱球而出的错觉。
陆琴风耳听老者出言不逊,无赖心起,没好气地瞥了盛怒中的老叟一眼,道:“老子就算放屁也比你呼的气香,哼,天下间无师自通的人多得去了。譬如那些开天辟地的先圣们,不都是无门无派么?”
那老叟直气的头颅抖颤,带动包裹的金球上下晃动,等闲之人看了只怕立即脊背生寒,他口中更是气呼呼地道:“反了,反了,老夫再不需要你,你滚下崖去吧。真不知那家伙在搞什么,弄了这么个目无尊长、脾气臭硬地怪胎上来。”
陆琴风本来就受不了这老者的脾气,耳听得他要撵自己下崖,心中一阵欢喜,暗忖此举正合老子之意。便要一不做二不休,沿原路返下崖去,忽又听得老叟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陆琴风急忙煞住触上冰崖边沿的足尖,愕然扭头,看着那金球内的老叟头颅,不解问道:“你说的那家伙是谁?莫非便是那只巨蟒?难道它竟是你养的不成?”
“屁话!”那老叟怪眼斜瞪着他,没好气地道:“不是老夫养的,难道还是你养的啊?那家伙简直是个酒囊饭袋,平素里老夫不知让它白吃了多少鸟兽肉物,更连珍藏多年的陈年旧酿都每日分一半于它,却实在没想到它办起事来却连傻子都不如,哼。”
陆琴风听得一知半解,兀自不解地搔首道:“前辈可否说得明白点,陆某怎么越听越糊涂?”
那老叟闻言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这小子不是横的很么,怎么这会儿倒尊重起老夫来了?”,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介于你小子好不容易上得崖来,那么老夫便将此间几十年间的故事讲于你听如何?”
陆琴风愕然道:“几十年的故事?”
“不错,”那老叟一改先前的严厉和冷傲,转而换成满脸难以掩饰的兴奋,道:“的确有几十年历史的故事。嘿嘿,那么首先让老夫来问一问你,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老夫是谁?并很奇怪老夫被困在这道金球的来由吧?”
陆琴风心忖你是谁关老子屁事,但又不忍拂逆老者现在的喜悦心情,当下装成是翘首以待的虔诚模样道:“陆某的确很是期待,还请前辈坦言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