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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

“紫衣……”顾廷晟有些为难的看着萧紫衣,不知该如何开口。



见状,萧紫衣默默低下了头,没有再问什么,因为心中已明了一切。



原来是真的,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从前她就知道,娘亲虽是皇帝的妃子,但她却不是皇帝的女儿,至于她父亲是谁,娘亲从来没对她提过。她是直到昨晚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只是娘亲说的实在太少,所以至今她仍是一头雾水,只知自己本应该姓林,并拥有一个人人都想争夺的宝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萧紫衣此时的沉默让顾廷晟有些担心,不禁开口道:“紫衣,我既然答应了萧贵妃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你先忍耐一段日子。”



闻言,萧紫衣重新抬起头,望着顾廷晟的神情十分专注,丝毫不像一个六岁的孩童:“太子哥哥,你知道紫衣的爹爹是谁,对吗?”



隐约间,顾廷晟感到萧紫衣有些不太一样,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只能如实答道:“是。”



“能告诉我吗?”



“现在?!”



“嗯。”



萧紫衣的声音很坚定,让顾廷晟甚至无法拒绝。



原则上,那些恩怨是不应该让年仅六岁的萧紫衣知道的,但此刻,顾廷晟却在眼前这个小妹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他一时忘记了思考,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感觉,最后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

因为怕呆的时间太长行踪泄露,顾廷晟说的很简略,只是告诉萧紫衣,她的生父是曾经在武林呼风唤雨的林家堡堡主,而她则是林家堡仅剩的血脉。当然,就是再简略,有些事也必然是要说出来的,比如,林家为何会被灭门,她母亲又为何会带着她进宫为妃等等。



直到说完,顾廷晟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些什么,心下立刻感到不妙,怕萧紫衣会因此而产生仇恨心理。但事已至此,再去解释什么只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他便没打算多做“狡辩”,只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萧紫衣道:“紫衣,答应太子哥哥别想太多了,你还小,有些事不一定能完全理解,所以别轻易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等将你来长大后有了辨别是非的能力,再去考虑这些也不迟。而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努力的活下去,别因一时的苦痛而轻易放弃生命,要记得萧贵妃临终前的嘱托,好好的活着。”

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清楚,顾廷晟不知道,萧紫衣也不会知道,所以当人生中的不幸来临时,也没有人可以断言,在将来的某一天,曾经的那些苦痛不会成为另外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



只有在当下好好的活着,生命才可以尽量避免遗憾和悲伤。



这个道理,无论是萧紫衣还是顾廷晟,都是在很多年后,当人生经历了许多的爱恨与别离,才终于彻底领悟过来的。



……



那天,顾廷晟在天亮前离开了那间昏暗的小房间,他行事很小心,未曾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但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划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

那天过后,萧紫衣颇具磨难的人生便正式开始了。



白天,皇后把她调到自己身边做贴身宫女。只不过,与皇后身边其他的贴身宫女不同,她要做的事多到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就连做粗活的奴才都要比她轻松很多。而皇后更是不会放过任何挑刺找茬的机会,甚至可以说一直在恶意的找她麻烦,每天都以不同的名目惩罚她,全是由蔡嬷嬷来施行,用了很多很残忍的刑罚方式,将她弄得伤痕累累,却又不至于要了性命,苦不堪言。



至于到了夜晚,萧紫衣就会被送到西苑那间昏暗且一无所有的房间里,门外依旧会落锁,就像她只是一个囚犯,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则回到囚禁她的牢狱,完全没有自由可言。



但囚犯至少还有牢饭可吃,她却连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都吃不到,而是只能吃一些粗糙到难以下咽的食物,在宫里,那是别人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食物,就算是宫中的宠物都比她吃的要好。可即便如此,她也必须吃下去,没有选择,因为她一直被蔡嬷嬷毫不留情的折磨着,若不吃饭,没几天就一定会饿死。



既然要活下去,她就必须得接受。



幸运的是,好在有个一直暗中照顾她的顾廷晟,才能让她稍微好过一些。



因为是皇后的儿子,顾廷晟就住在凤鸣宫内,因此看望萧紫衣也还算方便。就像第一晚那样,每隔两三日,顾廷晟便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来到那间昏暗的房间,给萧紫衣带些吃的和伤药,并且陪她说说话,尽量不让她独自胡思乱想。加上他还会一点医术,能稍稍帮萧紫衣调理总是受伤生病的身体,才没让萧紫衣的身体在那几年中留下病根。



只是,顾廷晟一直因无法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将紫衣救出苦海而耿耿于怀。



尽管他可以打开紫衣房间外的那把锁,却不能盲目的把人放走,因为,即使逃出了凤鸣宫这个小牢狱,也绝对逃不出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弄得不好还会把他给暴露出来。而若是他暗中帮助紫衣的事情被发现了,自己受罚都不算什么,却会连累紫衣受到更多的折磨,也很可能会让他父皇联想到一些蛛丝马迹,到时他就没办法安全的保管萧贵妃给他的东西了。



所以,他绝对不能盲目行事,只能一直等待时机。



不过这些都是顾廷晟自己的想法,对萧紫衣来说,她根本没想过要让顾廷晟帮助她逃走,事实上,顾廷晟目前所做的一切就已经让她很感激了。说也奇怪,虽然顾廷晟是皇后的儿子,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而且她知道,就算没有母亲的叮嘱,她也会完全信任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没有任何原因。



……



六岁这一年,萧紫衣一夜之间摆脱了曾经的稚嫩天真,变得异常成熟稳重,心思不再单纯,性格也越发变得坚韧。但这一切的改变不是仇恨使然,只是由于残酷的现实,以及她骨子里那倔强不服输的性格。



然而,正因为经历过这段灰暗的人生,才让萧紫衣的内心拥有了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强大力量,也间接地影响了她的一生。



后来,即使过了很多年,对萧紫衣来说,在兰陵皇宫度过的那几年也始终是回忆里最不堪的一段过往,可她偏偏总是忍不住的常常回想起那段日子,只因,在那段回忆中,同时还存在着一个奇迹,一个在未来让她又爱又恨的奇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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