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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今日的兰陵皇宫热闹异常,因为今日正是凌丰帝顾莼的寿辰,整个皇宫自然不意外的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在通往御花园的宫道上,来来往往的达官贵族、皇室宗亲,各各都是满脸的笑意,对这些人来说,无论是出于真心祝福,抑或只是表面上的阿谀奉承,总之,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让皇帝过一个满意的寿辰,其他全部无暇顾及。

御花园内,华美奢侈的宴会正在进行着。

高台之上,顾莼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心中似乎颇为满意,整个人春风得意,嘴边笑意不断,平日的暴戾在此时仿若销声匿迹。而高台之下,顾廷晟的身影正忙碌地穿梭在整场宴会之中,只见他从容的指挥着一切,将所有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恰到好处,使这场宴会到目前为止都算是十分成功的。说起来,把皇帝的寿宴办成功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然而,众人只要一想到今日这局面全是掌控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手中,便不得不感到惊讶和赞叹。自然,在皇帝面前,对这位才能出众的太子,也一定不能少了该有的赞美和奉承。

于是,那些浮华不实的虚伪场面,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寿宴,散落至御花园的各个角落。

另外,在宴会座位的最末端,还坐着几个地位看起来十分轻微,但神情却很有趣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桌前的食物并不精致,身后也没有成群的宫婢殷勤伺候着,甚至还被安排在宴会最不起眼的地方,几乎不会让人注意到,但他们脸上所表现出的情绪,或是一脸愤恨,或是满眼不屑,也有唯唯诺诺等等,可看来看去,就是没有人扬起那虚假的笑容。

也幸亏他们没被注意到,不然这样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尴尬呢!

显然,这些人便是在顾廷晟的谏言之下,得以“有幸”出席皇帝寿宴的各国质子。当然,刑瑞此时也身处这些人之中,只不过,他既没有表现出愤慨和不屑,也没有显得诚惶诚恐,反而是一脸的不在意,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局外人罢了。但话说回来,今日这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刑瑞冷眼旁观的看着那些兰陵贵族们露出虚伪的嘴脸,只为去迎合高台之上那个暴君的喜好,心中不免暗自冷笑,为这些人以及这场无聊的宴会感到悲哀。不过,他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一直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场“意外”。

突然间,只见他双眼一亮,神情立刻充满了被压抑的兴奋和冲动,以及些许自然流露出的担忧和不安。

而同一时刻,顾廷晟在顾莼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御花园。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瞬息万变的尘世之中,什么样的变故都皆有可能在瞬间发生,无论人或事,都无法彻底的被掌控,也无法彻底的掌控什么,那些令人措手不及的,很多时候,往往都是人们所笃定的一切。

就像是此刻,御花园内原本华丽的宴会突然中断,只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起火的地点,竟是很久都已无人问津的偏僻冷宫,清寰殿。

按理来说,在这种日子里发生这样的意外,肯定会令皇帝感到不悦,然而,因为出事的地点并不重要,不过只是冷宫罢了,所以虽是扫兴了点,可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什么。但这只是按常理推断所得出的结论,实际上,当皇帝听闻清寰殿起火的消息后,他的反应却并不似众人所预料的那样,仅仅只是有些扫兴罢了。

“你说什么?!”顾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暴躁的冲高台下禀报消息的小太监怒吼着问道,之前的满脸笑意,此刻早已所剩无几。

见此情形,台下众人心中一惊,既为刚刚听到的消息感到讶异,也为皇帝的反应感到不解,同时也惶恐不安的害怕皇帝的怒气会波及到自己。

“启……启禀皇上,刚侍卫来报,说……说是清寰殿忽然……忽然发生大火,火势……火势极大,令人无法靠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被顾莼的怒气吓到腿软,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混账!什么叫令人无法靠近!”顾莼一听他的话,怒气更甚,差一点掀了面前的桌子,还是坐在他身边的皇后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才暂时稳住了顾莼的滔天怒气。深吸一口气,接着他立马大吼的命令道:“来人,立刻调动御林军,去清寰殿救火。”说罢,也不理会在场的所有人,衣袖一甩,便直接带人离开了御花园,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一个个全都不知所措。

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何清寰殿起火,皇帝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而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刑瑞,在顾莼暴怒的离开之后,嘴角微微上扬,不经意间,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紫衣,希望以后,你会一切顺利。

……

就在皇宫上下全都忙着救火的同时,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因众人无暇顾及,顺利的从皇宫的偏门缓缓驶出。

马车内,顾廷晟和萧紫衣相对而坐,二人的目光无言交汇,诠释着同样紧张的心情,而当马车渐渐远离了皇宫后,那份紧张,也逐渐化为了不可言喻的兴奋。

终于,顾廷晟长舒一口气,望了一眼面前如梦初醒般的萧紫衣,微微一笑,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好了,我只能送到这儿了。”不敢耽搁太久,他有些不舍地说。

“太子哥哥,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谢谢你的帮助……”直到这一刻,萧紫衣才终于意识到她真的得到了自由。只能说,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倒让她觉得恍然不实,而对于顾廷晟,她的感激和感动,真的是无法用言语轻易形容的,所以,她只能不停地说着“谢谢”两字。

“傻丫头,谢什么呢,对我来说,这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只可惜,我无法替你将以后的事情安排得更妥当一些。”顾廷晟的语气有些担忧,毕竟萧紫衣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未来无人照顾,又怎能令他轻易放心呢!

“别这么说,这些就足够了,我……”

“嘘,听我说。”考虑到时辰不能再耽搁,顾廷晟急急忙忙的打断了萧紫衣,神色严肃的对她道:“之前刑瑞对我说了他的想法,我仔细考虑过之后,也认为刑国是个安身之所,所以我已经交代了车夫,直接送你到刑国京都外的行宫附近,到时,你想办法去找到刑瑞的母妃,我想,她看了刑瑞的亲笔信后,一定会收留你的。”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递给萧紫衣:“这是刑瑞所画的她母妃的肖像,你拿着,见机行事。”

接过画轴,萧紫衣明白时间紧迫,纵使心中有很多话,她也知道长话短说的道理,因此她点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替我谢谢瑞哥哥……嗯,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太子哥哥以后能多照顾瑞哥哥一些,等你登基后,也尽量对瑞哥哥好一些。最后,我只能说,你们多保重。”

对萧紫衣来讲,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患难之交,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过得尽量好一些。

闻言,顾廷晟心情复杂的看着萧紫衣,道:“这是当然的,我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自然会多加照顾他。听我的话,不要担心别人太多,以后自己多加小心。最后,我也只能说,千言万语,尽在一句‘保重’。”

那时的顾廷晟,对萧紫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的真心话,他心里的确是把刑瑞当成朋友的,而对待朋友,天性善良的他从未有太多防范。说起来,顾廷晟本身确实是有能力的,即便是做皇帝,也绝对承担得起,可他唯一的缺陷,便是缺乏了身为帝王的狠戾,心地太过善良。但刑瑞在这一点上和他不同,于是若干年后,他们二人之间,终究还是产生了那些令人心痛的恩恩怨怨。

此刻,一句保重,这一切,已算是暂时画下了句点。

在二人不舍的道别之后,顾廷晟下了马车,让车夫立即起程,载着萧紫衣,朝着远离兰陵的方向,缓缓驶去,过去十年的是非恩怨,终是过眼云烟。

然而,在萧紫衣离开后,顾廷晟却并没有马上离去,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的逐渐远去,直到几乎看不见为止,才终于上了另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朝着和萧紫衣相反的方向,缓缓行驶。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都不会想到,这一别,再见面时,竟已过了整整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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