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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凡人秦铭

天南国皇室,坐拥江山,左右国运,是凡尘中权力与富贵的象征,令无数的武者趋附。寻常百姓眼中,皇室是天,天意不可违,故而备受皇室所喜的文人墨客在天南国拥有非凡的地位。

屏山镇,面朝泅水河,背倚大凉山,东西两面由古老的城墙围起,可谓是四面皆屏障的兵家必争之地。

一条街道熙熙攘攘,一杆八卦黑旗随风飘荡,一个麻衣老道,一个白面书生。

“小姐,你人中饱满乃是旺夫之相,将来姻缘必是女助男哪。”

“这位公子,看你面相,神福大贵,乃是贵人投胎啊,再让我看看啊!”

“别走啊,还没给钱呢,手相两钱,面相十钱。”

老道身着麻衣大褂,一撮短小的羊角须外翘挺立十分精神,手里拿着一个铃铛不紧不慢地摇着,“无量天尊,在下铁嘴半仙,能知过去未来,可解前世因果,慧眼识乾坤哪。。”

老道摇头晃脑,声嘶力竭,可惜四周无人理睬,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像是在迎客,倒像是在找人。

身后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是老道的笔侍,一头黑发披在肩头,干净的脸上略显沧桑,细长的手指持笔待写,面对着往来行人的鄙视的目光,眼中如古井一般平静。

街头算命之人往往被看做是骗子,身为天南国的秀才,却在做这样低贱的行业,的确是令人不齿。

五十年前,天南国文风乍盛,皇室不知何由,开始在各郡大兴土木,设立书院招收人才。各地的文人不用进京赶考,只要能获取资格进入书院,从中完成学业,无论贵贱,将被保送为官,为朝廷效力。总之一句话,进入书院便等于靠上了朝廷这棵大树。

朝廷是老百姓的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此信一传,弃武从文者,隐居山林者,从事贱业者,如过江之鲫,纷纷向着各地的书院涌去,很显然,但凡有一点读书天赋的人都不会放任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

但是,到了书院门前才发现,门槛太高。进书院有两个标准:第一个,考取各地秀才;第二个,三十岁前通过书院的考试。

前者其实很好解决,毕竟是在自家县里,实在考不过去,要么拿钱塞,要么找人代考;但是后者却令无数人感到奇怪,每一个从郡中书院里考完走出来的失败者都是眼神空洞,事后想要回忆起考试内容时,便会发现这段记忆是一片空白。所以院试的内容成了民间的不传之秘。

几十年来,考中的人或是留任院中,或是升任高官;落榜之人,则失魂落魄地回家,等待来年再试。

考试形式的保密让这些落榜之人越发地不敢懈怠,与下一届相比,他们没有优势,不少临近三十岁的人为此愁白了头发,满脸的苍老之色。保密的内容更是增添了新生的侥幸心理,纷纷报名一试。一个县数百万人口,一个郡十多个县,每年还有各届失败的老生参加,这哪里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分明是千军万马踩钢丝啊。

秀才是天南国最有用之人,一步可登天;但秀才也是最无用之人,过了三十岁的考龄,还不如常人,只能苟活于世。

曾有一位年满三十,人生的最后一场落榜的老生,指着满头的白发哭诉书院的不公,“自恨罗衣掩诗气,举头空羡榜中名。”

自己分明有着满腹的才华,却无人赏识,虚度了这般岁月,如今身无长技,生不如死,一头撞向了书院的大门,腥红的血液浸透了白发,昔日的翩翩才子成了门前枯骨。

千军万马中便有着秦铭的身影,秦铭祖上为官,但是家道中落,传到这一代已经十分没落了,与平民一般无二。他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与大多数人一样,读圣人书,走科举路;也同极大多数人一样,屡屡名落孙山。

唯一与众人不同的便是,自己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他也不明白,自己分明是有真才实学的,为什么书院看不上他呢?

但他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去做那血溅五步的刚烈之事。

他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寒窗十数载,常伴灯火眠,他深深地相信,命运是公平的,自己只要有真材实学,只要刻苦努力,坚持下去,一定会得到命运的垂怜,一定会有伯乐的赏识。

秦铭与别的书生不同,他知道活学活用。祖上为官,给他们这些后代留下了宝贵的经验。他深知为官之路,道阻且长,不是只要有才学就行。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市井混迹多年,他也在琢磨处世之道,对人情世故略窥门径。他相信只要一朝金榜题名,他人视如猛虎的官场自己一定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只要考上书院,自己胸中的才华必能慢慢地一步步实现。

希望是存在的,抓住机会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是他多年坚持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的母亲,一个自己最为亏欠的人。十几年来,自己的读书开销,吃光了家里的老底,母亲不是没埋怨过他不是块读书的料,但还是节衣缩食省下钱来,给他读书,连自己的眼疾都舍不得去看大夫。

几天前,遇到眼前这个算命施医的老道,给母亲缓解了眼疾,还不收钱财,俨然慈眉善目的得道高人。

秦铭正感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时,老道猥猥琐琐地将秦铭拉到一边,忸怩地说自己不能白干,要他管吃管住好几天,还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专职文员——算命之人身边的笔童,在天南国秀才可是有身份的人。秦铭委婉地拒绝了。

哪知这厮立马红了脸,竟然扯着秦铭的袖子嚷嚷着要去报官,刚好旁边路过两个衙役似乎正向这里张望,吓得秦铭只好委曲求全,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就这样,几日来道士每日便出来打卦算命,秦铭作为随行“笔童”也得走马上任,想着这老道怎么也得给点工钱,虽然丢脸,但是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要脸干什么。

本来以为这老道也该有点本事,跟着他好歹也能混点钱,哪知道这厮三天都揽不到一桩生意,更可恨的是,老道那迎来送往的嘴脸,分明像极了每日黄昏之时,远处那家暖春阁招客的老板。

秦铭一介文人,就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险些把持不住了。秦铭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气恼和惆怅。前途一片迷茫,他看不到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考了这么些年,难道自己真不是快读书的料?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秦铭打消了,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读岂能轻易白费,忍受一次次落榜的白眼所坚持的心念岂能轻易地动摇。

他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左右逢源,招揽客人的老滑头,正笑眯眯的叫道,“哎呀,公子别走呀,让我再摸摸”,秦铭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但旋即有一阵悲凉,或许一年后这大街上又多了一道年轻的身影。

三十岁,只有一年了,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与其跟着这老道在此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来年再搏一把,一念及此,秦铭心中也就打定了主意。

抬起脚,秦铭正准备离开,突然感觉到眼前一暗,太阳似乎被遮住了,大地一阵颤抖,“要下雨了?”,疑惑地看了看远处,城外一个巨大的身影遮住了西斜的太阳,定眼一看,“狼,三只眼的狼?好大的狼!”

秦铭被吓得两腿发软,但是咬咬牙,双腿还是坚定地站在,只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远处,一颗硕大的狼头从城门中伸了进来,守城的侍卫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巨狼伸出锋利的爪子从人海中捞起三四个人扔进血盆大嘴,接着像嚼花生米粒一样咽了下去,将目光又扫向人群。

“是妖兽,妖兽来了!”周围一群惊慌失色的人在城中逃命,混乱中一片哭喊声。整个被城墙围起的屏山镇,此刻就像是一鼎热气腾腾的人肉大杂烩,端到巨狼面前,任其享用。

逃命的人群,肆虐的妖兽,让秦铭一下子懵了。

正在恍惚间,一股腥矂的鼻息吹到了秦铭的身上,顿时一个巨大的狼头映入眼帘,这头巨狼居然长着狮子一般的鬃毛,血红的兽齿上流着涎水,身后那一地的碎尸让秦铭胃里一阵翻腾。除了两只凶狠的绿眼,额头上还有一只看了让人感到妖异的紫眼怒目圆睁,紫眼上闪烁着电光。

“嗷呜”,巨狼发出了一声因杀戮而畅快的嚎叫,那只沾满鲜血的巨爪也猛地向秦铭扑来,秦铭腿一软,跌倒在地,惊慌的向后爬滚,眼看就要被拍成肉酱。

“嗖”,一道灰影从爪下闪烁而过,秦铭只觉自己背后被人一提,眼前一花,便来到了城墙上。是他!无耻的老道。秦铭面色苍白,单手指着眼前的妖狼说:“妖。。妖兽,真的有。。真的有妖兽。。”

“呃?”老道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哈哈哈,小子,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见到妖兽就吓成这副怂样了,哈哈哈。”秦铭脸一红,倔强地别过头去了。

道士调笑完,转过头看着这只正在肆虐的妖兽了,老眉一拧,“真是可惜啊,这下还怎么找人?也罢,卦象显示只要有这小子在,就可以带我找到他,既然这小子没事,那人应该也无恙。”

“这位道长请了”一道略显粗壮的声音向着道士招呼了一声,“在下屏山镇所属天阳县捕头李平山,此妖兽滥杀无辜,还请道长与我共杀此獠!”这捕头腰间佩刀,双手别在背后,双目含神,气息匀称,一吐一纳之间似有真气流动。他后面跟着的是自家捕快。

“呵呵,在下虽然轻功尚可,不过论打斗的真功夫却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啊。”道士知道自己方才救这小子的一幕怕是被看到了,但又不想蹚浑水,故而找了借口推脱。

闻此,李平山不再说话,只是皱眉看着远处肆虐的妖兽。身后的青年看着远处的妖兽,有些不解,“捕头,这狮狼兽兽龄似乎不高,捕头一人必能拿下,何必再等,何况袍堂和精武馆。。”

“哈哈哈,小娃娃,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成年的狮狼兽怕是有行气境的修为,可不比你们捕头弱啊!”又是两道身影,翻上城墙,这两人装扮简单,身材魁梧,来自天阳县的袍堂和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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