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他唯独不能爱你。”潺潺的声音让青瑟忍不住回头，女子眼波深处的惺惺相惜那么明显，跨越时间的局限和某双眼睛重叠。
“你在这里等人么？”青瑟看着剑歌缓缓问道。
夜闻雪心思缜密，既然选择了镇守风见楼层者，必然会确保万无一失，剑歌既然不爱他，那么必然是夜闻雪答应了她什么。
剑歌忽然笑道：“我平生最恨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念爱恨牵连别人。”
“那么就让我上去了结这一切，让一切都回到原点。”青瑟冷声说道。
“原点？哈哈哈哈哈……原点。你到现在还相信一切能回到原点？”剑歌嘲笑着，满面悲哀。
“你既然不信他，为何还守在这里？”青瑟目光锁紧她的眼睛，逼迫她回答。
剑歌没有说话，看向青瑟深黛色的眼眸，看到那眼中倒影的自己，淡淡的合了眼。
“从我的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是剑煞，然而有一天我突然不是了，哥哥代替了我，那么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你猜得没错，我的确骗了你，其实我并非程歌然，哥哥才是。而我只是真正的剑煞，但却又不完全。”
“什么意思？”青瑟听她没有逻辑的话语实在捉摸不透，蹙眉问道。
“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剑歌没有睁开眼，微微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爱他，甚至想杀了他。因为当年在潮音洞的时候，我有意识以来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而是墨修，监煞司灵长，南海大太子墨修。”
青瑟对于这个名字并无印象，只听剑歌顿了顿复又说道：“那时候哥哥还在，我们每天迎着朝阳醒来。那一****来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刚修成人形的小仙，穿一身银晃晃的铠甲在紫竹林里迷了路，然后一路寻到观音座前，我看到了他，那么年轻，眼睛明亮，意气风发。”青瑟想到她方才形容的夜闻雪与现在的差距，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成人之前可有记忆？”剑歌话音一转问青瑟。
“不曾。”青瑟想了想摇摇头，她的记忆支离破碎，找不到成人之前的影子。
“那时候我便开始努力汲取如月精华，不再在夜晚早早休息，我努力舒展根茎吸取养分，和哥哥争夺。最终，我赢了。”剑歌的神色十分悲伤，她目光下垂愧疚的说道：“我开的十分好，吸取了哥哥身上大部分的煞气，那天，罹华上仙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带我走。没想到，他仔细观察我们之后，选择了哥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计划，看着被他法力点化成人的哥哥，心中的嫉妒陡然滋深。那之后我便更加努力修炼，直到成人，遇到帝女。后来的事我没有骗你，直到哥哥替代了我。”
“那之后你便创立了莲台？莲台是仙家之所？”青瑟觉得揭开这些谜团的关键就要浮出水面。
“不错，我是观音坐下的莲花仙，也是真正的剑煞元神，所以天帝恩准我在须臾山修炼，我将一处巨石命名莲台，打算就这么一直修习下去，直至灰飞颜面。”剑歌说到这里，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我在莲台周围的水池里养了许多荷花，但由于水质问题，只有一朵青莲活了下来。”青瑟闻言看向一旁的付青颜。
“我悉心将她养大，将她点化成人，她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那****出事。”剑歌伸手，付青颜便握住她。
“那****正从南海****回来，没想到又见到了他。他长大了些，眉宇间都成熟了些，却仍然意气风发站在云端之上俯瞰苍生。四海龙子中，唯有他一人结了佛缘。你知道么，这竟然是因为我。”剑歌毫不隐藏眉宇间的喜悦，语调上扬而轻快：“他少时误闯潮音洞看到了我，后来遍寻多次我已不再，那天云端，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青瑟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朵花和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一眼就认出来。
“你不相信没关系，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在莲台度过了三年美好的时光，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段不可重复无法再来的深刻时光，我知道，你亦如此。”
青瑟听她说着，思绪也飘远了。多少年前的那段时光，的确美好而深刻，并且成为绝响。
见她没有否认，剑歌继续说道：“有时候，天道实在可笑。你知道么，神家一些手段不必妖魔高尚到哪里去。我是剑煞，注定要完成天帝的任务，而龙族也不允许我玷污他们的名声，要知道，这些正统神族一直认为天煞宫的我们是妖道。于是，他们消除了他的记忆。多残忍啊，硬生生的将我从他记忆中剜除了，可悲哀的是，我还记得。我在莲台冥思了五年，最终参透，于是我放弃仙位投身妖道。”
青瑟闻言望去，见女子眉间多少还存留了一丝戾气。
“天帝震怒，不过也巧，那时候正逢天煞陨落，所以给了他们机会来找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派来抓我的人竟然是他，那时候他成了监煞司灵长，他不认得我了。”
青瑟能想象当墨修的兵刃指向她的喉咙的时候，她的心情该是怎样。皇家争夺向来不择手段，天帝的位置更是太多人觊觎，这样的布局耗费太多时间精力，人么能容忍剑歌一人的感情而破坏全局？仙家最是无情，做出这样的事算得了什么稀奇？何况谋划者还是罹华上仙，那个人呐。
“可后来他还是记得你了？”青瑟深吸一口气，说道。
剑歌勾了勾嘴角，摇摇头：“我本来想这样也好，执着是苦，我不愿这么苦下去了，在妖界一天就有将来要和他兵戎相见的危险，倒不如就此束手来的痛快。可是你知道么，他不是认出我，而是根本就没有忘记。多讽刺啊，罹华上仙也有失手的时候。”
“怎么会？”青瑟不认为夜闻雪会这么不小心。
剑歌盯着青瑟，目光灼灼：“谁知道呢，手段残忍心思缜密的罹华上仙竟然失手，所以我说，你才是这场棋局里最大的败笔，那时候，是你在人间轮回的第二世吧。”
青瑟心底一阵激灵，她到底是不了解夜闻雪啊，即便他有可能心软，但他绝不会同情别人。
“是人都有弱点的，都有自己无法控制的感性在，即便是他也是如此，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弥补这其中的过错。”剑歌睁开眼睛，再也没有痛苦的神色，云淡风轻道：“你不是想知道乐紫凝为什么要杀你么？其实就算她爱夜闻雪，她也绝对不会杀你，你心里很清楚吧，没有他授意，谁能杀的了你呢？”
“他杀我，无非是让我再入轮回，这样也好断了他的念想，等到百年轮回盏一满，他也好进行这如今的计划。”青瑟平静地说道。
“不错，你倒是看得开。这世间再也找不出他这么自私卑鄙的混蛋了，他杀你好让自己专心布局，却又第一时间找到轮回转生的你，不给你爱上别人的机会，如今再让你知道他爱你，呵呵，哪有这样的。狐之本性，太过狡诈。”剑歌冷笑道。
“他没有瞒我，这本身就足够让我义无反顾了。剑歌，你要等的人马上就会来的，其实爱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全凭一个自愿。至少这些年，他只爱我，棋子什么的就都无所谓了。被这样的人爱上，是我的福气。”青瑟笑了，坚强而温和。不重要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爱她，他承认了并一直爱她，那么利用也好残忍也罢，都不重要。
剑歌看着眼前这个笑的倔强的女子，仿佛看到一束阳光穿透层层枝叶照进她心里，即使那时候他认出她的惊喜也不足以比拟今天的满心希望。她也相信他会回来的，即使他触犯天规忍辱负重的偷取脱神丹被压入轮回塔永世不得超生，她也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带着她爱的器宇轩昂，带着梦中的顾盼生花，在那莲台的荷塘边轻轻说一句：“剑歌，我回来了。”
青瑟看向付青颜，深邃的眼眸泛起涟漪，她冲她点点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打湿了正握着的两只手。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跟着钟杳誓死保护，就是为了如今重新回到昔日的主人身边，即便化作血祭也不觉可惜。
忽然间就不明白了，那些所谓的正统天道究竟凭什么存在？这些犯错的人才是真正值得尊敬和感动的，若是这次之后还有以后，她一定要远离世事纷争，带着所有的回忆就此离开，直至终老，灰飞烟灭。
百年时间已经够了，青瑟只知道，在楼层的上方有她爱的容颜和那如夏花容颜般的梦想，即将悄然开放，她要去陪着他，在这个时候，便是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