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魄浪子
柳无双自小巷走出来，迎着扑面的寒风他紧了紧残破的衣襟。
昨晚莫名追杀他的七名高手的尸体就躺在离他不远处的街上，被路过的行人围着指指点点，纵使他们生前如何风光，此刻却也不过垃圾一般，等人来收殓，带走。
柳无双一时竟有些羡慕他们，他们虽是死了，不论结局如何，终究有个归宿。而他，根本无处可去。
他身上已只剩下十六个铜板，以及一张字条，字迹并不好看，笔画歪歪斜斜，简直像是出自醉汉之手，上面写着：“武功略有小成者七人，每人一千两；寻常人性命一条，价值二两，共计七千零二两。请尽速备齐后交于莲香坞萧遥处。”
在这个乱世，生命本就如草芥般一文不值，但是对于自己只值二两的轻视还是让柳无双难以忍受。他不服，好歹他也是自小就随着师父练刀，怎么也不该算做寻常人吧？奈何他天赋平平，十多年的刀练下来，入了这江湖竟是不入流的水准，没了师父庇护实力又是平平，在这江湖纵使你有百般的不愿，也只能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了。
清晨的百工会已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在等待着各式各样的工作。
柳无双用两只手捧着碗热茶在喝。这里还提供热腾腾的肉包和馒头，柳无双很饿，可是他只能喝茶。他已只剩五个铜钱，他希望有份工作可做，好让他不至饿死。
他想活下去。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要活着并不是件容易事。谋生的艰难，更不是他以前所能想像得到的，纵使你想要出卖自己的劳力，也得要有门路，不然，你甚至不知该去如何出卖自己。
他已饿了两天，马上就要连百工会提供的五个铜钱一碗的茶水都要喝不起，只能流落街头喝西北风。
就在他快要倒下去时，忽然有个人来拍他的肩，天籁般甜美的声音问他∶“你是不是在找活，我这里刚好有个差事给你做，一分银子一天，你肯不肯做？？”
柳无双看着这个人，激动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只能点头，不停的点头。直到很久之後，他才能对这个说出他此时此刻心里的感激，那是发自真心的感激。
因为这个人给的，可不是一份的差使这么简单，而是一个生存的机会。有了这份差事他总算能活下去而不至饿死。
这个人叫莺歌。
莺歌人如其名，嗓音真如莺啼般动听。她的样子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但已不难看出将来定必是个美人，略显稚气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一路上她一直在注意着柳无双。她忽然问道：“你饿了很久？”
柳无双有些尴尬到：“你看的出我饿了？”
莺歌指了指自己耳朵笑道：“我听到你肚子一直在咕咕叫着喊饿。”
柳无双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简直如乞丐般的衣裳，上面还残留着大片的血污。他问道：“你本可以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为什么要找我？”
莺歌道：“因为我看的出你需要一份糊口的差事，百工会里比你更合适的人有很多，但是比你更需要的人却是没有。”
说着莺歌忽然跑进了一间铺子，那样子就像发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什么铺子柳无双没有在意，但那小鸟般欢快的身影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头。那份纯真与快乐就像一股无坚不摧的风暴，吹走了柳无双心头的所有不快与阴霾，嘴角一扯淡淡的笑了。自从师父失踪之后，他便很少能这么笑了。
柳无双本是孤儿，自记事起便是跟着师父。他师父刀剑无名在江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侠刀义剑，掌中刀剑几无败绩。跟着师父一起生活的时候柳无双自然生活无忧，没受过什么江湖风浪，更勿论什么江湖险恶。反倒是师父的英雄事迹让他一直憧憬着快意江湖的生活。然而，直到有天师父在接到一封信后匆忙离去，柳无双山中苦等不到为寻师下山后才发现，真正的江湖与自己跟在师父身边所见简直天壤之别，那不是可以任他游玩挥洒的乐园而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而他更是自下山不久便莫名遭遇追杀，起初还只是些会三脚猫功夫的莽夫，柳无双可以轻易打发，然而随着他涉世愈深，遇到的武人亦愈强。终于，在昨天，实力超出他太多的高手也找上了他。现在的柳无双就像风雨中失去了庇护的雏鸟一般，生死不过转瞬之间。
昨夜若不是有恩公相救的话..
想到这，柳无双的心情不禁又阴霾了起来。
这时候莺歌自那间铺子中跑了出来，因为跑的太急，来到柳无双身边时她小脸甚至有些泛红。不等柳无双猜她去干什么了，莺歌就从身上拿出个纸包，里面是四个热气腾腾的肉包。
她把纸包给了柳无双，自己则拿出了一根糖葫芦。
柳无双接过来就吃，狼吞虎咽的时候一连含糊不清的说了好几声谢谢。
莺歌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笑意，说道：“一会儿见了清莲姐你可精神点别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万一清莲姐相不中你，那我可不仅帮不了你，反倒还赔上几个包子，那可真是..”
不等莺歌说完，柳无双笑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咯。”
莺歌道：“还有心思说笑，一会儿到了见到清莲姐你可得好好表现。”
燕子巷是祁城最有名的花柳巷，燕子巷中最有名的则是观莲坞，让柳无双欠下七千零二两欠条的人就在这里，卓清莲是观莲坞的老板娘。
柳无双跟莺歌来到观莲坞的时候，卓清莲正慵懒的倚在观莲坞的门口，不时向外张望，似在等什么人。看到莺歌回来，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便笑成了月牙。她朝莺歌招了招手，莺歌便小鸟归巢般跑了过去，跑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到柳无双的手里，叮嘱了一声别吃，这才又跑了回去。
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不多会儿莺歌便回来把柳无双也拉了过去。
卓清莲单手叉着腰，婀娜的站在门前看着柳无双，柳无双也不自觉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女人自有一股吸住男人目光的魅力，柳无双涉世未深，哪里见过如此妩媚的女人，一时间更是挪不开目光。
她身高七尺以上，身材窈窕，肤若冰雪，面上带着一层面纱，半露不露别有一番朦胧的美感，而暴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明净如秋水一般，现下还带着一丝笑意。
柳无双呆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落魄的让人不忍去看。”
卓清莲道：“没错”，她看着柳无双，眼睛里已有了好奇之意。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看他的形貌非是一般市井少年，却为何会变得如此落魄？
卓清莲道：“你可知道这里是烟花巷？”
柳无双道：“我知道。”
卓清莲道：“那这里的差事你是做还是不做？”
柳无双道：“我做。”
卓清莲道：“你也不问要你干的是什么事？”
柳无双道：“随便什么事我都做，我得吃饭，我需要钱，我不想饿死。何况，我还要还债。
卓清莲眼中的笑意中夹上了些许温柔，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先随莺歌去后面偏房去倒盆热水清洗一下，现在你看起来像个乞丐，在我这里做事起码得看起来像个样子。”
偏房里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剑客打扮，腰间悬着一大两小三个酒葫芦甚是惹人注目。柳无双进去时他正坐在一张小桌前拿着酒壶自酌自饮，桌上还零散的摆了三样下酒菜，看的出是个颇会享受的人。
这人见到被莺歌带进来的柳无双，惊讶道：“二两，这么快就筹齐了银子还账来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