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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明朝末年,君王媚道,上有所好,下必更甚。道观在当朝很常见,一般道观供的是三清祖师,而在传说中的天姥仙山中,有一座不为世人所知的道观,香火难寻,人迹不至,这里供奉的祖师爷紫英仙人,观中弟子得其庇佑,风雨雷电造化之能出神入化。但凡有弟子入世无一不是人中翘楚,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在江湖上若有建树,皆自称逍遥观弟子。

传说中,逍遥观的门派秘境中藏有许许多多的天材地宝,有延年益寿的长生果,有西王母传授的开天辟地以来最强的剑法甚至还有让人移情别恋的神药,奈何海山仙山飘渺,行踪荡漾如烟,凡人痴心妄想,终不能窥其一角。

那一年,清贫世界又遭兵祸,很多人背井离乡。东海县中流民遍地,有一个衣裳破烂的小女孩独自站在大街上,日升月落,餐风饮露,街角算命的张天师并不会算命,他只是告诉身边卖包子的大娘:这娃再过几天就不在了吧。

那一天街上很乱,当兵的、摆摊的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商铺饭馆都关门了,大家似乎都急急忙忙的一边做事一边想跑,只有那个小女孩站在街上傻傻地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她看到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被十多个带刀的人拦住,,她的发髻被打乱,长发披面,不一会连衣衫也被划破,鲜血渐渐地渗了出来,她一直在闪躲,伤口也在增加,她的眼神却冰冷如初,雪白的面孔美得不像是凡间的人。

“徒儿不必顾忌,边陲小地,可随性处置,但若有想逃命的放了也罢。”

小女孩抬头看到一个头戴玄色高冠的人站在自己身边,他一边看着好戏一边对这打斗的人群说话。

被围堵的女子“砰”地一下消失,一群人围住的圈中只剩一个稻草人,而她已经在圈外说道:“此等宵小若不尽除,岂不空负我纳兰清桑之名。”女子拔剑,欲雨的黑云仿佛都被她的剑光照亮,她动手时旁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剑,只是寒光几闪,剑已归鞘。

剑圈之中,无人生还。

杀人的女孩将散落的长发归拢,看也没看身后躺在地上的人,拱手朝刚才说话的人喊道:“师父。”

女孩的师父满意的点点头,将手放在小女孩头顶,甚是和气道:“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默默扭头,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街上其他的人。

那人抚了抚下巴,指着刚才杀人的女孩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叫我徒弟杀了你。你看到了,她杀人不眨眼的。”

小女孩的瞳孔浅浅淡淡宁静地像是一汪湖水。

那人盯着小女孩看了一会,忽然噗嗤一笑:“原来是个傻的,徒儿,杀了。”

那个名叫纳兰清桑的女孩看着一脸平静的小女孩,迟迟不肯动手,忽然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师父……”

那人一对优雅的眉毛立刻倒竖了起来,他身子前躬双手背在身后,瞪着眼睛发出一声“嗯?”声调十分意味深长。

纳兰清桑的面色立刻显得十分为难,她犹豫片刻扭捏道:“师父,有人看着呢!”

那人像是才意识到这个立刻站直了身子拍了拍白色狩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气定神闲道:“我看这小女娃痴痴傻傻的半点不知道怕也是有趣,不如和你做个伴,你们一同去逍遥观拜师也好叫那些老道士有个比较,或可混淆视听,总比你独自一人来得自然些。”

纳兰清桑站起来振了振衣袖把小女孩抱过来,拱手道:“多谢师父。”

那人挤了挤眼睛道:“多谢师父没让你在外人面前栽面子?”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官兵来了。”远处果然有一队步兵正跑过来。

那人脸上还带着古怪的表情,声音却已经开始变得低沉严肃:“徒儿,此去不远就是逍遥观了,日后离家万里,切记今日刀剑加身不怒的沉稳,但若是有一日图穷匕见也不要忘了手起刀落的果决。”

纳兰清桑神色至诚:“是,师父教诲永不敢忘。”

那人懒散地摆摆手说:“以后教不了你几句了,走吧,我不送你了。”

“此去一别,师父保重,徒儿定不复所望。”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道白色的身影分道扬镳。

远山上,仙鹤来往于祥云之间,两个女孩手拉着手一步步走向那一方穷极世间想象的人间仙境。

匆匆几载,倏尔飞逝。现今江湖上都传说逍遥观有二乔,一位是青衫的医仙殷紫萍,见过她的人无不说她纵然是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却总抵不过她对人家笑一笑,她的笑颜才是真正的治病良方。

这一位人美心善得其美名是众望所归,但却怎么也比不过另一个白衣的剑仙,见过她真容的人反而不多,传说中她有一个清雅的名字:纳兰清桑。

那一年华山上开着流觞剑会,邈邈云烟中她在另一座山峰舞剑。古人有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那一天的情形莫约是一样的,她入江湖未以半点兵刀相加,一舞为凭已搅乱江湖水。那以后江湖上流传着她的秋水剑法、玉箫剑法、兰操剑法,就连她舞剑的身姿也被人一再传唱以十二花神为赋,剑尖抖一抖都有出处。

后来青衫的医仙问江湖客丹尘子:她舞剑自是很美,但她为何而舞你们又可知?丹尘子大为不解,当然求教。医仙却笑而不答只说逍遥观弟子使的剑法就是逍遥观剑法,什么秋水潇湘的都是旁人附会。丹尘子不愿反驳只微笑道,或许是她太美,“逍遥”二字已配不起她。

医仙紫萍哂道:依我看来又何止是逍遥二字配不起她,繁花太过清雅,便是由她名中带的“兰”字也太过干净高洁,空谷幽兰并不指她,这些都配不上她。丹尘子深以为然,清雅高洁太过泛泛,美已不足以形容他心中的纳兰清桑。此后便将紫萍引为知己百般拉拢与她结成了共赏美人的同好,时人合称天仙配。

除夕那天紫萍回到逍遥观,在大殿前的石阶上看见了行色匆匆的纳兰清桑,她微笑着招呼:“师姐,好久不见。”

纳兰清桑眉目如烟般清冷,她淡淡的点点头走了过去,确是许久不见,再见已是生疏了。

紫萍望着纳兰清桑的背影,直到那袭白衣连衣角也看不见,她终于笑着摇摇头说:“师姐果然还是如此神仙姿态,难为江湖上的人对她念念不忘了。”

纳兰清桑是逍遥观的名剑,自然束之高阁,而她却是逍遥观的慈航,当要驶入江湖,难为江湖人总托她惦记,熟不知江湖之远,名剑与慈航也早已生疏。

天色将晚逍遥观上空一片云霞烧得绚烂,美得沉郁,暮色宁静致远。紫萍拾了一级石阶坐下,撑着下巴等晚饭,一年一度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刻。

片刻之后,有人在她身边坐下,银白色的轻纱铺了一地。

“紫萍,近来过得可好?”

“嗯,师姐也不错的样子,想来在观中清修剑法一定突飞猛进。”

纳兰清桑不置一词,半晌道:“你我同一天入门,如今也快要有十年了,掌门要我们结伴下山,我呢要收集一千颗妖物内丹,而你则要救治一千个妖物性命。”

“一千个?那得收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山啊!”紫萍抱怨道

纳兰清桑的眉头带着倦意,懒懒道:“完成后你我将分别成为逍遥观方士和医师小一辈人中的大师姐,自然不能儿戏。”

紫萍笑眯眯地说:“我才不想做大师姐,还是做小师妹占便宜。”她从前总被纳兰清桑照顾,她所说的占便宜自然也是占纳兰清桑的便宜。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紫萍的头上,纳兰清桑叹道:“你还是如此……事事落于人后,半点不肯辛苦。”

紫萍脸色微红,反呛道:“谁说的,不然我们来打个赌,谁先完成任务谁就赢,赢的的入主太清宫,输的人呢,一年内不许回山。”

纳兰清桑莞尔一笑,轻点她额头说:“你个野猴子,总是不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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