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云徐城春意起伏,也不时会有些春寒料峭。三月天,变化是这样的快。有时候,人的命运,变化得更快!
暖色调的光,徐徐镀满整个街道,吆喝叫卖声也渐渐高涨。在这还有些清冷的早晨,冒着白烟地方,总是让人心安的。云徐城的乞丐也是人,他们也喜欢远远地待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馒头铺、面摊等等地方。
只不过,他们,大都只能啃着乞讨来的冷馒头。但是,穷人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在他们的想象中,蒸笼中热气腾腾的馒头正被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
在这群乞丐中,有一个小乞丐,不过十五六岁,他的眼睛与其他乞丐不同,他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残破不堪的书,是他在垃圾中寻找食物的时候发现的。
上面的字,他本来是不认识的,是一直照顾他的老乞丐教他的。冬天,对乞丐是残酷的,老乞丐冻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夜。
老乞丐说他一辈子都在热闹的街道,看惯了眼色,死后希望能够在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葬身。小乞丐一直记得,便将他葬在了云徐城东面的森林,小乞丐不敢太深入,所以不算远,却也安静,算是勉强满足了老乞丐的意愿。
乞丐们聚集在一起,并不是没有原因。一来是为了抵御春寒;二来,今天是白大善人白清扬三月一次的行善日。这一天,白大善人会在门口给乞丐们一些吃喝衣物,有时候还会发些钱币。
白府的门缓缓打开,乞丐们蜂拥而上,小乞丐没有动,似乎很是享受冬末的阳光。
“别挤,都别挤!一个一个排好队。”
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的是白家的管家——冯驭。年纪不大,也不过二十来岁,眼中却有灵动精明闪烁。在其身后,一身私塾老先生装扮的老头走出了门。
“白先生好!”
所有乞丐都恭恭敬敬向着白大善人问好,这是真诚的!
“大家不必这么客气。”
老者简单还礼后,转过头向着冯驭点头示意。冯驭在几个仆人的帮助下,有条不紊的发放物资。白清扬对每一个向他道谢的乞丐回礼,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角落,还有一个小乞丐。
“冯驭,你过去看看!”
冯驭顺着白清扬的目光而去,顿时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不多时,小乞丐便跟着冯驭来到了白清扬面前。小乞丐看着面前的老者,白清扬也看着小乞丐,四目相交的一刹,白清扬心头微怔,旋即微笑。
“我们似乎还没有见过面,我请你吃碗面,怎样?”
小乞丐盯着白清扬看了很久,没有说话,还未散去的乞丐都恨不得替他答应。白清扬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谢谢,不用了!”
小乞丐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管家冯驭不解的看看自家主子,白清扬面上并未难堪,反而多了一些肯定。
“作为交换,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现在,愿意去吗?”
小乞丐低下头,沉默,良久后,嘴中清晰的吐出一个字!
“好!”
白清扬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小乞丐向着面摊而去,留下诧异的众人。乞丐们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最终不得不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地方去,脑中不时幻想着自己也被白大善人邀请,吃着冒着香气的面条。
白清扬两人在街上也引来不少目光,一路上不少人向着白清扬问好,看到小乞丐都多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直言。
乞丐对于旁人的眼光是敏感的,小乞丐也不例外,但他的腰挺得很直,一颗头端端正正摆在脖子上,怡然不惧那些带着利剑的目光,和每一道杀来的目光交锋,绝不落败!
这一切,白清扬都收在眼底。
面摊的热气远远可见,像是神仙腾云驾雾而来,面香沁人,指引着饥饿的人。面摊有一个布幌子,大书三个字——三春面!
“哟!白先生,来吃面呀!”
面摊小伙计见白清扬朝面摊而来,老远就迎上来,见他与小乞丐的距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大概明白了!
“恩,来两碗面!”
“好嘞!您请坐,马上就好!”
小伙计立马找到一张空桌,扯下肩头的毛巾,一擦,一甩,毛巾又回到了肩头。动作流畅如流水淌过,看着舒服!
小乞丐端坐在白清扬对面,他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逼来。小乞丐将手放在双腿上,直视着白清扬。
“您想问我什么?”
小乞丐开口了,周围的人好奇的竖起耳朵,对于他们而言,这将是个不错的谈资。白清扬笑了,面前的这个小家伙,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他也确实很感兴趣。
“孩子,放松点!”白清扬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杯子,给小乞丐倒上一杯水,“你叫什么名字?”
“武古,文武韬略的武,古往今来的古!”
白清扬有些小小的吃惊,心中顿时又添了一些钦佩,四周之人亦然。一个乞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倒还真是罕见。
“武古,好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面吗?”
武古摇摇头!
“你很特别,我想认识你!”
武古没有说话,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见你在角落中,似乎在看书,可否给我瞧瞧?”
武古移开看向白清扬的目光,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破破烂烂的,边角却没有一丝褶皱。
白清扬小心的翻阅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本关于修行的入门教程。这种书在市面上很多,有不少无法去到正规修行地方的人,都会买来自己探索,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很惊讶,你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我可以送你去正规的地方学习修行,你去吗?”
白清扬眼中有着希冀,武古在白清扬眼中看到了自己惨白的面容,他的双手在颤抖。他明白,这是改变命运的时候;他也明白,这种机会不会白白给自己。
“我需要做什么?”
“一个承诺!若我白家有难,你要帮我!”
武古沉默了,白清扬也不说话。面摊小伙计端着面,也被两人的沉默感染,默默的放下面,走开了。面的热气模糊了武古的双眼,面香勾起饥饿的肚子,咕咕作响!
“好!若白家有难,我会尽我所能!”
白清扬点点头,递给武古一双筷子。武古吃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一顿饭,习惯了发霉的硬馒头的胃,被这一碗滚烫的面一洗礼,仿佛获得了新生。
“这是一些钱,是我借你的!你去买几件换洗衣物,等你准备好,来白府找我,我送你去天夜宗。”
白清扬走了,武古坐在那里,他有点不知所措。面摊老板没有去驱赶武古,一个被白清扬看中的人,也许明天就需要自己仰视。
呆坐了良久,武古买了两套衣物,他没有太多牵挂,只想去老乞丐的坟茔拜祭一下。
他幼时被贫困的父母抛弃,是老乞丐收养了他。老乞丐以前是一个书生,欠了一屁股债,被人打断了腿。
武古不愿去乞讨,老乞丐笑他脸皮薄,说他像以前的自己,总是将自己的乞讨物分给他。还给武古取了名字,他说,作为乞丐,每天都要为五谷杂粮犯愁,便取了武古这个名字。
在河边好好清洗了一下自己后,武古换上新衣裳,看着倒影中的自己,武古有些出神,不时傻笑两声,这个自己显得很是陌生。
下午,武古来到了老乞丐安眠的地方。
老乞丐的坟茔也才几个月,却已经长满了杂草,低矮的坟堆显得很是粗糙。武古学着别人,也给老乞丐立了一块碑,其实就是一块木头,还是从一块破门上拆下来的。
上面写着“乞丐爷爷之墓”,武古将自己身上原来那件乞丐服,轻轻搭在坟堆上。
“我走了,会回来看你的!”
武古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了却了这件事情,武古已经没有了需要再准备的事情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全新生活,武古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轰隆!”
正欲转身离去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听这声音,想必是到了此处已然是近了传播的极限,若是环境再喧闹一些,基本是无法听到了。
“发生了什么?”
武古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很好奇,可是他也知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若是此时,自己遵循了好奇心的指引,会十分危险。
想清楚后,武古不再停留,向着回去的路快步离去。
天边的夕阳染红了云彩,像血一样,让人压抑。一阵晚风带着寒意呼啸而过,树枝上还未掉落的一些枯叶,四处零落。
武古感觉有东西在快速的靠近自己,一股凉意从背后直窜头顶,巨大恐惧情绪涌上心头,武古不敢回头,拔腿就跑。
未跑出去几步,一股强风直袭背后,风中有着血的味道,武古吓坏了,张口便要大叫。
就在此时,一只手捂住了武古的嘴,武古的瞳孔猛然张大,惊恐到了极点。这只手有着烧焦的肉味,鲜血流淌,打湿了武古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