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夏天,二十二点,市中心第二医院。
佟云把睡着的佟昀送回家后,坐在我的床边,他额前的碎发混着汗湿漉漉的,白色的衬衫前浸湿了汗。他掂了掂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混匀了少许蜂蜜,语气尽是疲惫:“水。”
我蠕动着嘴唇没有说话,撑起身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今天是我住院苏醒后的第三天,点滴已经撤了下去,右半侧头部仍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破损面积较小的皮肤结了一层噶。出于安全,医生吩咐我还需住院一周,说是观察情况。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转手把空调往下调了几度,把枕旁的餐巾纸递给佟云,示意让他擦下汗。
佟云明显愣了几秒,然后咧开嘴哈哈笑起来:“韩晓唯啊韩晓唯,你居然会心疼人了?”抽出餐巾纸胡乱地擦了几下,伸手捏向我的脸。
我默默地想了一下,这是他在我昏迷醒来后第一次笑。
“佟昀路上没有醒来?”
“没有,睡得和头猪一样,真是难为她了。”佟云把手收了回去,他的脸上笑意未减,仿佛有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撇过去不再看他。如果再看他一眼,我怕我扑到他身上哭起来。
该死的佟云,他天生就是克我的,能把我的所有情绪随意改变,能让我一个高冷少女哭成一个泪人。
“你睡吧,都十一点了,早休息病好的快,我可不希望你一拖着浪费我的钱,住院费贵死了。”他以为我扭过头困了,迈着步子去关灯。
屋子里黑的瞬间,窗外的世界如此明亮,霓虹灯彩色的光芒晕染了整座城市,瑰丽震撼。
黑漆漆的病房里我察觉到了佟云站在我的床铺前,两双明亮的眸子对在了一起。
“我父亲他…有过来看我吗?”
辗转迂回了很久很久,我终于问出来了这句话,这句憋在我心中,堵在我嗓子眼的问题。我把被单抓得紧紧的,只是单单问出来后,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真的很想很想不问出来,可又怎么不问!
黑暗中,只剩下我和佟云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隐隐约约还能提到窗外车笛声,除此之外,静得可怕。
我看不清楚佟云的表情,但是当他沉默的瞬间,我就知道了答案。我真是傻得可怕,明知故问,自添堵心。
“叔叔…他…也许。”佟云的嗓音增了几分干涩,“他真的很忙。”
眼眶子一瞬间变得酸涩,枕头旁的纸巾给佟云擦汗了,只能用被褥擦。这一向被父母说成不坚强的表现此刻却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怕他们埋怨我,毕竟他们都没有来到过这家医院。
佟云一把拽过我的手,我扯着嗓子问他:“我该怎么办?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我多么希望我讲述能把生活一个简单平淡的故事,只有纯粹的恋爱,哪怕恋爱中会有坎坷。
但是我忘了,我是一个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的人,活在一个不允许挣扎和逆反、背叛与撒谎的世界中,窥看外面的人与事,光明与黑暗。这样的我,怎么敢接触情感,怎么感笑着去享受生活?
胆小和懦弱,这是真正属于我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