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半晌，屋内的男人才发现了我的存在，随着他的声音，床上虚弱的女子也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喃：“姐姐……”
身旁站着的奶娘宫女们，也都赶紧跪下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我勉强笑着摇摇手：“平身吧！”
好像我是来错了时间和地点，这地方，哪里有我插嘴的余地，跟别说找殷少离单独说我怀孕的事情，恐怕此刻想让他多看我一眼都有些难度了。
心中有些空，但又无法去责备他什么，毕竟，对自己孩子如此负责的父亲，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我开始期待我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刻，他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紧张，更加体贴？
“你在想什么？”神游太虚，被他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哦，没有！”我笑笑，走上前一步，“见妹妹和孩子都平安，臣妾就放心了！”
“孩子很可爱！”他也笑起来，我很难看到他的笑脸，即使在说着爱我的时候，他只是将他的冰冷收藏了一些，却并不会笑得如现在这样，让人晃神。
我不由自主走上前，看着摇篮中的孩子，有种感情从心底滋长起来，好像源自我肚子里的那块肉。
是的，那就是母爱，即使在看到别人的孩子的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去亲近。
所以，我忍不住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
他还好小，大概一个热水瓶那么长，眼睛闭着，脑袋明显比身子要大，不成比例。皮肤也是皱巴巴的，有些泛红，可是在我看来，却好可爱好可爱。
如果我的孩子，也能这样出生，哪怕受再多的苦，我也甘愿。
“想抱抱他吗？”殷少离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小心点，别吵醒他就行了！”
鬼使神差一样，我忍不住伸手过去，在奶娘的指导下将小皇子抱了起来。
小皇子很软，抱在怀里，我都不敢太使劲，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他捏碎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恐怕真的只有母亲才能感受得到。
“哇……”怀中的小人儿到我手中不到几秒，忽然张大嘴，哭了一个惊天动地。
我吓了一跳，看着奶娘：“是不是我把他吵醒了？”
奶娘赶紧抱过去：“奴婢看看……呀，小皇子的嘴里怎么有血？”
我赶紧凑过去看，果然见到那小皇子长大的嘴巴中竟然有血丝涌了上来，已经到了唇边，脸色也白得发青，唇色开始发紫，哭了几声以后，便再也不动了，只看到血从鼻子嘴巴和耳朵中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声音震惊和愠怒，是殷少离的声音。
“我……臣妾也不知道！”我皱了眉头，“快请太医看看吧！”
“你对他做了什么？”殷少离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只是抓住的我手，放到他面前……
“这……这不可能？”我睁大眼睛看着我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细细银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下毒？”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神色极其危险。
“我没有！”我睁大眼，他也不信我吗？
“快叫御医！”他却完全不理会我，只是传旨下去，让太医赶紧过来。
南宫子玥产后虚弱，所以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留在昭纯宫待命，此刻一呼叫，便立刻过来了。
“皇上，小皇子这是中毒了！”廖太医接过奶娘手中的小人儿，不一刻便做出断言，“已经断气了，这毒见血封喉，没有办法救！”
“啊……”一声尖叫传来，大家一起回头看床上的南宫子玥，忽地吐出一口血来，“孩子……孩子！！！”一声尖叫，竟晕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娘娘怎么了？！”殷少离双目圆凳，立刻有两个太医走了过去，随即他又将我手上的银针一拔，递到廖太医面前，“看看，这针上是不是有毒？”
廖太医看我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过那银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将银针放了进去，等拿出来的时候，那银针已经黑了。
“这银针上涂的是和皇子所中同一种毒！”他飞快给出答案。
世界一下仿佛静默了下来，我退后一步，张口结舌：“不，不是我，我没有……”
针就在我手上，我还抱过小皇子，一时间，百口莫辩。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我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在太医救治下又有醒转的南宫子玥，睁着一双哀怨的眼睛看着我，“他……他甚至还没有名字……”
说着，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只是眼中有悲哀，却看不到恨！
“不是我，我没有……”我仓皇地摇头，却感觉所有的话语都那般苍白无力。
“来人，将皇后谋杀小皇子，打入死牢，等宗人府宣判！”殷少离眯起了眼睛，一脸愤恨地看着我。
“连你都不信我？”我的仓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确实那无比浓郁的悲哀。
这个跟我山盟海誓的男人，到了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相信我是那个连孩子都忍心下手去毒害的恶毒女子。
“你要朕相信什么？”他走过来，托起我的下巴，“是证据，还是你的慌张，还是你毫无力度的话？！”
“我……”此时此刻，任何辩驳都没有说服力，因为——证据确凿。
几乎连我自己都要相信我用毒针扎死了小皇子，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我手上为什么会有那根银针。
只有三个人碰过我，小昭扶着我进来的，一直到我抱起小皇子，然后是奶娘，之后就是……殷少离。
那么，将银针塞在我手中的，便是奶娘和小昭其中一个了，殷少离，自然应该排除在外的。
“带下去！”不容我细想，殷少离已经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让侍卫们押了我下去。
“娘娘……”小昭一把抓住我，“皇上，娘娘不能去死牢，娘娘她身子受不了的，娘娘她已经……”
“住嘴！”我打断小昭的话，他既然不信我，我何必拿孩子的事情来胁迫他？
如果此刻告诉他，他放过了我，那么，他相信的不过是孩子，而不是我。
我需要的是，我爱的男人，彻彻底底全然地信任我！
“娘娘……”小昭急得跺脚，眼圈都红了起来，“奴婢陪你一起去，奴婢可以照顾你！”
看她那样子，我心头疑云消散了不少，不由也哽咽：“你这是何苦！”
小昭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拽着我，却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带这贱婢一起去！”
耳边，还回响着南宫子玥殷殷的哭泣声。
慢慢的，我便什么都听不到了，连眼前一路打着灯笼的道路也变得格外黑暗起来，心头很闷，有些喘不上气来，终于，没走几步，我便一下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娘娘，娘娘……”有什么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我已经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感觉夜色压人，却又不愿去寻找亮光。
因为那亮光之中，有个声音在愤怒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害朕的儿子？！”
我的心，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我爱的人，为什么这般不信我？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苍白无力地解释着，连我自己都不信，“不，我没有，没有！”
终于，在我感觉那声音仿佛不是发自自己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亮光。
“娘娘，你总算醒了，急死奴婢了！”小昭的手掌抵在我的背心，有股暖流慢慢流淌进我的四肢百骸。
没吃过猪肉，自然也看过猪跑，我估计，她是在输内力或者真气什么的给我，让我保持体力。
“小昭……”我的声音有气无力，“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死牢！”她叹口气，“娘娘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忘，怎么可能忘记？
那样愤怒的眼神，那样纯粹的指责，那样毫不怜惜的怀疑，完全听不进去我任何辩驳。
这一生，怕是都忘不了他之前的那个样子，好似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可是，我不要那样，不要他那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昭，我没做过！”我看着她，尽管之前的还怀疑过她，可是现在，我急切地想要有一个人相信我。
“奴婢相信不是娘娘做的！”小昭点点头。
我一愣：“你信？”
“虽然银针是在娘娘手上发现的，可是娘娘这次去是告诉皇上你有喜了，这样的时刻，你怎么会有心思去毒害小皇子呢？”小昭叹口气，“小昭在娘娘身边都好几年了，娘娘是怎么样的人，小昭看在眼中，娘娘不是恶毒的主子！”
到了这个时刻，居然只有一个丫鬟相信我是无辜的，还是一个我平素待她并不算很好的丫鬟，老天是不是在玩我？！
“你信，可是别人都不信啊！”我躺在她怀中，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任何人不信我都不在乎，可是他，他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清者清，浊者浊，娘娘，我们是清白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小昭叹口气，“你放心，小昭一直在娘娘身边！”
我转过头，不忍看她充满希翼的眼神，古往今来，宫中屈死的冤魂不知凡几，被诬陷得这般巧妙，要如何翻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