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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紫立的仓鼠

季明

紫立判给了爸爸,随爸爸走的时候,妈妈没有送出门,但紫立知道,妈妈肯定站在窗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紫立感到后脑勺凉飕飕的,似乎沾满了妈妈泪眼婆娑而湿漉漉的目光。

紫立眼中也噙着泪,怀里抱着一个塑料盒,里面是两只仓鼠。或许是外面的阳光太强烈,也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突然改变,仓鼠惊恐地在塑料盒里蹦来跳去。

仓鼠是妈妈买的。虽然妈妈非常害怕老鼠,但知道紫立喜爱宠物小仓鼠,就买了两只。

仓鼠长着灰褐色绒毛,背部有三道黑色的条纹,像两团滚动的棉花球儿,非常可爱;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它们蹲坐在那里,用前爪抱着食物放在嘴边,鼓动双颊,飞快地啮咬着。紫立一看见它们这副模样,就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它们毛茸茸的身体。

紫立的新家很大很漂亮,但对紫立和小仓鼠来说,却是那么的陌生。仓鼠毕竟是仓鼠,它们惶恐了几天后,安静下来,接受了这个陌生的新环境,而紫立却不能。

爸爸和小丁阿姨结婚了。

小丁阿姨的名字早已深深刻在了紫立的脑海里,因为妈妈和爸爸每次激烈的争吵,都会提到她的名字。紫立知道,爸爸妈妈是因为小丁阿姨才离婚的。

第一次见面,爸爸说:“这是小丁,你喊妈妈。”

紫立低下头,竭力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轻声地喊:“小丁……妈妈。”

紫立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想让爸爸太作难。

小丁阿姨年轻漂亮,身上总洋溢着一股飘忽不定的香水味,这令紫立倍感陌生。

紫立的嗅觉非常灵敏,过去,放学回到家,一打开门,只要吸吸鼻子,凭气味他就知道究竟谁在家,是爸爸还是妈妈。特别是妈妈的气味,他异常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在人群中凭借那独特的气味,准确无误地找到妈妈。

而现在,每当回到新家,扑面而来的,全是陌生的气息,这让紫立非常伤感,他多么想再闻一闻妈妈那熟悉而亲切的气味啊。

于是,紫立一回家,便闷在自己房内,与那两只仓鼠为伴。

突然有一天,紫立发现仓鼠不停地撕咬铺在窝底的棉垫,然后,用撕下来的碎屑,在旁边絮了个圆形的小窝儿。第二天,它们在那个小窝窝里产下了两只幼崽。

紫立惊喜地大声喊:“爸爸,仓鼠产崽啦!”

爸爸和小丁阿姨闻声进来,蹲下身,看见两只暗红色、胖嘟嘟的幼崽儿正在那里不停地蠕动。

小丁阿姨伸出手,好奇地逗弄了一下幼崽儿,说:“真有趣,真好玩儿!”

这让紫立高兴万分,一整天都处在兴奋之中。晚上放学,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仓鼠窝前,倏地愣住了。

窝里只剩下两只惊恐的大仓鼠,而仓鼠崽儿却踪迹全无。

紫立一下子坐在地板上,“哇”地大哭起来。

爸爸和小丁阿姨跑进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小丁阿姨说:“真奇怪,幼崽哪儿去了?你看,窝里有血迹呢!”

爸爸冲悲痛欲绝的紫立说:“干吗呀,不就两只仓鼠崽嘛,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紫立一连悲伤了好些天,最后去宠物店咨询了一下,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又过了一段时间,紫立放学回家,看见小丁阿姨正蹲在仓鼠窝前。看到紫立,她说:“仓鼠又产崽啦!”

“真可爱!”说完,她伸手又想逗弄仓鼠崽儿。

紫立奔过去,大喝一声:“住手!别动它!”

小丁阿姨猛地愣住,愕然看着紫立。

紫立伏下身,看见仓鼠果然又产了崽儿,长吁了一口气,才说:“宠物店老板告诉我,仓鼠产崽时非常敏感,一旦发现窝里有陌生的气味,就极度恐慌,觉得有危险,没有安全感,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小仓鼠吃掉!”

看着小丁阿姨将信将疑的目光,紫立说:“你手上有香水味儿,会沾到幼崽身上的。”

紫立拿起一张白纸,在小丁阿姨手上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然后放在她的鼻子前,说:“是不是有香水味?”

小丁阿姨闻了闻,白纸上果真有淡淡的香水味儿。

小丁阿姨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她疑惑地盯着紫立看了半晌,才说:“这样子啊?我不信,让我再试试。”说完,小丁阿姨伸手就要去抚摸仓鼠崽儿。

紫立急了,倏地在小丁阿姨手上打了一巴掌,喊:“别动,你真坏!”

小丁阿姨有些恼怒,挡开紫立,飞快地在仓鼠崽身上抚摸了几下,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几只破仓鼠么!”

火苗在心中腾地蹿上来,紫立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头小狮子扑了过去,在小丁阿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小丁阿姨猝不及防,“啊”地惊叫一声。

听见惊叫声,爸爸跑出来,问明了情况,转回身,瞪着紫立,扬起巴掌,看见紫立毫不服输地挺着胸脯、噙满泪水的双眼冲他怒目相向,举起的巴掌又放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爸爸无处发泄怒火,猛地抓起装仓鼠的塑料盒,从窗口扔了出去。塑料盒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重重摔在楼下小泥地上。

紫立惊叫一声,飞快地跑下楼,看见塑料盒摔碎了,仓鼠和崽儿也都死了,他蹲下身,默默地注视着它们,片刻之后,放声大哭……

紫立把仓鼠清洗干净,埋在楼下花园里,然后,一连几天都闷在自己屋里不出来。

小丁阿姨也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便上街买了两只仓鼠,和爸爸一道送给紫立。

紫立说:“我要妈妈买的仓鼠!”

爸爸一指小丁阿姨,说:“这就是妈妈给你买的。”

紫立的泪水忽地涌了出来,大声说:“不,我就要妈妈买的仓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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