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美啊。”叶晨站在小巷的出口,回望着身后的一切。
“这里曾经美过。”听我这么说,叶晨先是一愣,随后和我一起笑了起来。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还有你的QQ?”听叶晨这么问,我愣住了,我们可是已经认识好几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呢?
“沉没的核潜艇?”我看看QQ上的几个字,又看看叶晨,叶晨不好意思笑了,叶晨脸上此时的那抹笑,比我的还要深沉。
我一个人向前走着,街灯的光打在我背上,凉凉的,我感到我是那么颓废,那么忧伤,刚刚在小饭馆里的欢声笑语,在小巷里的话不停息,全都离我而去,现在陪伴我的是悲伤,我以为悲伤就像那种感觉,已经离我而去,不会再回来,其实悲伤并没走,就像我的影子,当我一个人从街灯下走过的时候就会看见它。
整座城在昏黄的灯光里跳动,让我眼睛里的一切更迷蒙,我看不到路的尽头,只能看到街灯的光一直在亮,我只要愿意往前走,这条路就永远不会有尽头,天亮了会黑,天黑了又亮,走完今夜的这条路,还有明天的那条路,还有后天的那条路,我是注定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了。
街上的一切快速从我的两旁退去,我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一张人影跟在另一张人影后面,沉默不语着向前走,无数张面孔上却刻着相同的两个字-寻找,他们在寻找什么呢?寻找回家的路?寻找等待的人?寻找早已丢失殆尽的灵魂?多少欢声笑语,都沉进在无边无际的夜里,化成那一刻的愁,要多深有多深,要多浓有多浓。
雨顺着街灯的光落了下来,街灯的光穿透一滴滴雨,一滴滴雨里裹满金色的光亮,掉在我身上,我一个人在雨夜里走,这是一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镜头,这一刻,却让我身临其境,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一种涅槃的静寂,我感到我的双脚也停了下来,跟着我的双脚一起停下来的还有时间,我站在雨幕里,时间在四周环绕着我,雨掉在了我和时间之间,越升越高,高过了我的头顶,高过了我的视线,我成了那只‘沉没的核潜艇’。
“到了吗?”我看着叶晨发来的三个字,像是被夜空里的闪电击中,全身都战栗了起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最不可能给我发短信的人竟然成了最可能,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激动,我已经很久没有激动过了,却激动在这样一个雨冷的似铁,风硬的像骨头的夜里。
“到了,兄弟。”我按下发送键以后才发现,我有些矫情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虽然身旁没有人,还是习惯性的向下低了低头,看着雨点一滴一滴落满手机屏幕,看着叶晨走在雨夜里,一手擦着手机屏幕上的雨滴,一手写着‘到了吗?’三个字。
“找到工作了吗?”一个月后,我给叶晨发了一条短信。
“快找到了。”没有了海浪的颠簸,叶晨的性格确实开朗了许多。
“出来走走吧。”
我又看到了那张无比年轻的脸,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快找到了’这四个字开朗的多,这种笑容里带着勉强,这种表情里带着倦意,只是跟海上的那种倦意不一样,这种倦意里有了迷茫。
“去哪儿玩呢?”
“去,去动物园吧,就在前面。”
他笑了,我也笑了,我们就去了,去动物园看动物,动物不会跟我们勾心斗角,不会让我们牵肠挂肚,我们就会很开心,很快乐,难道不应该去吗?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还是上学的时候,就那一道门,前后花去我将近七年的时间,七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把围墙修的更高,可以把园区扩的更大,可以把场馆建的更漂亮,一切都看得见摸得着,七年时间对于我,只是一个数字,什么都看不见,更摸不着。
“上次来的时候,这只狮子还很年轻,没想到现在竟老成了这样。”我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在沉睡,更像是已死去的狮子,像是在对叶晨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着。
“若是不被关在笼子里,它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老。”
叶晨的这句话不像是在对我说,倒像是在对狮子说“快站起来吧,快到属于你的草原上自由奔跑吧。”我看看笼子里的狮子,垂下去的鬃毛又竖了起来,沉睡已久的眼睛缓缓睁开,疾驰的风被它的四蹄踏穿,辽阔的天被它的吼声划破,它伫立在万兽中央,雄视着远方。
可惜狮子没有醒,一直在沉睡,它垂下去的鬃毛遮住了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强健的后腿已经干瘪,雄健的身姿凹了下去,只剩一架硕大的骨骼瘫在地上不堪入目,即使醒来也不能在草原上飞奔,也许是它不愿醒,也许是它早已把草原忘记了。
“狮子的一般寿命是20~30年?”我看着挂在笼子上的信息牌,有点吃惊,我只知道狮子是万兽之王,却不知道万兽之王到底可以活多大年龄,我们向来只在意那些光辉的事,却不在意这些光辉的事什么时间会消逝,至于不再光辉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再也算不上什么,哪怕它曾经辉煌过,因为后面还有很多比这要光辉的事在等着我们呢。
“若是不被关在笼子里,它也许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也说不定,也许会比现在活的时间还要长。”
我说完便笑了,看着眼前的铁笼,像是在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辽阔的大草原可以给它足够的自由,也会给它带来无尽的危险,它若想要成为草原的王者,想要长久的拥有那份自由,就必须要战斗,战斗就要流血,流血就有牺牲,要想整个草原都低下头来,必须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斗到最后一秒钟,那身沾满血的鬃毛会为它赢得所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