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他每次都是在玩这个游戏,于是我担心,他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欲望的深渊里,不能自拔,我很后悔,当初不该对他说‘人,不可以太贪心,但是蛇,可以啊’那句话,好想找个机会劝劝他,欲海无涯,回头是岸,可却一直都开不了口,毕竟是我害人在前,心中那个愧疚,无法言语。
“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我小心翼翼问他。
“一点都不好玩。”他边玩边对我说。
“那你还天天玩?”
“我的手机就带这一个游戏。”
“原来是这样。”
我看看他的手机,诺基亚3100,心里满满的愧疚,啪嗒一声,碎了一地。
‘年轻人’每天骑着电动车来上班,他住在城的另一边,每天都要穿越大半个城,电动车骑的风驰电掣,戴着的墨镜甚至都能吹到头上去,他却对此乐此不疲,总在某个时候向我炫耀“有电动车真好,观观光,吹吹风,旅旅游,多么惬意的事。”可有时也会说“电动车好是好,就是不挡雨,不过,下雨更凉快。”还没说完,他就笑了,笑声呵呵响,像雨点落在了马路上。
我和‘年轻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仔细算一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再仔细算一算,也就三顿饭的时间,这三顿饭,都是他拿的钱,他是第一个跟我抢着付账我却没有抢得过的人,他终归还是‘年轻人’。
第一顿饭原本是我准备请他,请他吃饭当然得要他帮忙,这个忙就是要让他帮我搬家,我住的很远,即使爬到公司楼顶的避雷针上,也看不到我住的地方,每天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再用两腿跑,阿凡达也受不了,所以我决定,搬他个一干二净。
“明天有事吗?”我站在大门口,一把拽住了准备风驰电掣的‘年轻人’。
“有啊,你有事?”
“有事。”
“什么事?”
“明天我想请你吃饭。”
“吃饭之前是不是还要干点什么?”
“那当然。”
第二天,‘年轻人’骑着他的电动车去找我,原本让他九点到,谁知八点半就敲门,一小时的路程,竟让他缩短为半小时,我看到他的脚底板上有两只风火轮,还在‘哧哧’转。
“你把东西拿下楼,先到路边打个车。”我把三个包和四个手提袋分别挂在他的左右肩膀上。
“打车?打什么车?”
“出租车。”
“别打了。”
“不打了?你准备来个负重五十公斤,徒步穿越整座城?”
“为什么要徒步?不是可以坐公交吗?”
“你这不还是要坐车?”
“公交便宜点。”
“打车也不用你掏钱。”
“谁的钱都不好挣。”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想鄙视他,可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又有点怕,眼前的这个他到底是‘年轻人’还是长辈?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只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才能说得出来,他,怎么一夜之间就老了。
‘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公交车,我跟在他后面,公交车像条奄奄一息的蛇,一趟就是一个多钟头,一共来回了三趟,弄的我都很不好意思,可他就像每天都骑着电动车去上班一样,乐此不疲。
我买了两包烟,准备送给他,‘年轻人’接了过去,扭头就往小店跑,他威胁老板不退钱,他就会没完,我一看,烟还是得了,咱们去吃饭。
“把菜单给我,我要使劲点。”‘年轻人’把手伸了过来,要抢我手里的菜单,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这趟家不是白搬,我把菜单递给他,他把菜单翻到最贵的那页上,写了半天,他每多写一个字,我的心就会多出一滴血,他,这是在造孽。
“好了,先就这么多,不够再点。”‘年轻人’打了一个响指,动作很潇洒,我看着老板拿着菜单进了厨房,就像看着刽子手押着我上了刑场,在去刑场的路上,我的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下个月的水费,电话费,房租,还有康师傅。
“来,抽一支。”‘年轻人’递给我一支烟,我接了过来,这支烟的牌子我见过,却从来没抽过,不是抽不起,是太便宜,太贵的菜他点,太便宜的烟他抽,这就是会过日子。
‘年轻人’点燃了那只烟,靠着椅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神态安详,不说话,半睁着眼睛看着我,是这支烟起到了作用,他正在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还是干了一天的活累的让他说不出话,发不出声,就连动弹都不能?这些我保证都有,我也和他一样,正在感同身受。
“喝白的还是喝啤的?”‘年轻人’突然又来了精神,指着刚上桌的一盘凉牛肉,吧嗒了一下嘴“我看还是啤的吧,对味。”
我只喝了一瓶酒,一瓶酒下去,像是要醉了,我的酒量下降了,下降了至少十倍多,痛快喝酒的次数少了,痛快喝酒的人不见了,即使喝杯白开水,也会醉。
‘年轻人’吃的很快,也吃的很多,十几盘菜被他一扫而空,吃的我一声长叹“不怕什么来着,就怕猪一样的吃货。”他趁咀嚼的缝隙时抬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在全神贯注看着他,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将夹起来的回锅肉片放在了盘子里,停了足足五秒钟,猛然一筷子又夹起。
“我去下厕所。”‘年轻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柜台走去,他真的是喝醉了,我竟一时兴奋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是不是真的敢冲着柜台上的老板娘掏出家伙来,他掏出来了,掏出来的不是家伙,是钱,我恍然大悟,急忙冲了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谁让你付的钱?”我很生气,生没有抢过他的气。
“付钱?我刚刚付钱了?啊,我怎么会付的钱?”他皱着眉头,不住的摇头晃脑,看着他那样,其实我想说,装的一点都不像。
“要不要到我那边去玩会?”醉的一塌糊涂的‘年轻人’一瞬间便醒了,目不转睛看着我,眼睛里装满了渴求色。
“远吗?”
“就在附近。”
我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后座很低,我必须把两条腿都翘起来,才能不让我的鞋子磨坏路面,这个姿势相当累人,不,是雷人。
‘年轻人’载着我,穿过一条老街,拐进一个胡同,虽然就在附近,仍旧不妨碍电动车风驰电掣,我在后座一上一下,一下一上,这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爽,爽的身后一路的尘土都跟着跳起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