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而凝重起来,餐桌上的众人都理智的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凝视着站在餐桌前,一左一右还在僵持不下的父子两人。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已经定格了。莫勋桀脸上那种无奈和委屈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洛薇茹的心脏。洛薇茹可以想象得到,以莫勋桀如此倨傲的性格,他该有多么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他如此脆弱的一面。特别是在白雪瑶的面前。
他面具居然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洛薇茹放在餐桌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目光深邃地一刻也不敢从莫勋桀的脸上移开。
就在此时,一直压抑沉默着的莫廷君终于开口了。
“你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我确实为你妈给我生下了你这么个优秀的儿子为荣。这算是你妈在我心中做的唯一一件让我觉得骄傲的事情。那就是,她把你教育的如此优秀,看着你就好像看着年轻时候的我一样。我很讶异,她居然能把你培养的这么出色。从这一点来说,我确实对不起她。因为,这些年在照顾你的方面,你母亲做的要比我做的多得多。我也承认,我曾经因为你是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出生的而讨厌过,逃避过。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真的非常优秀。你几乎继承了我和你妈所有的优点,这一点我无法否。”说道这里,莫廷君看向莫勋桀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了。
莫勋桀的一出生,莫廷君并没有半点欢喜的。这个孩子,是他酒醉之后生下来的产物,并不是他自愿的。因此,在李梦琴怀孕的时期,莫廷君几乎还是照样的工作加班,帮着着手自己的事情,甚至逼着自己刻意去忽略掉李梦琴那日益隆起的肚子。
莫廷君在李梦琴十月怀胎的时间里,几乎没有尽到一个准爸爸应该有的自觉。别的男人在听到自己的妻子怀孕的时候,哪个不是兴奋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的莫廷君看着李梦琴隆起的腹部想得却是,要是此时此刻给他生下孩子的是白雪瑶那该有多好啊。
李梦琴生产的那一天下着大雨,他加班未归。李梦琴因为情绪激动而早产,情势非常的凶险,严莫的父亲严晦海一遍又一遍的打着他的电话,最终莫廷君都因为要开会的缘故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那一次,李梦琴险些就要因为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要不是莫勋桀的外公及时赶到,只怕世上早就没有了李梦琴,更不会有莫勋桀存在了。
莫勋桀的降生没有带给莫廷君任何的快乐和欣喜,他甚至很排斥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在他心里,只要他不和李梦琴有了孩子,那么他和她之间就出了婚姻之外没有了任何的羁绊,可是偏偏李梦琴这个女人居然趁着他喝醉的时候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除了莫勋桀满月的那一天,莫廷君有抱过莫勋桀之外,其他时候莫廷君甚至连看上一眼莫勋桀都不甘愿。
后来,莫廷君从李氏独立出来,开办了莫氏企业,他变得更忙了,更加没有时间顾及李梦琴和莫勋桀的感受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莫勋桀渐渐地长大,偌大的房子里偶尔也会充斥着孩子的笑声,这个冰冷冷的空间里居然一点点的开始有了家的氛围。
当莫勋桀第一次糯糯软软地叫他爸爸的时候,莫廷君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他心中的感受。
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再怎样不想接受,这个小娃娃却到底还是他的骨肉。当他叫他这一声爸爸的时候,莫廷君甚至有一种哪怕莫勋桀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要摘给他的奇妙感觉。
在那一段时间里,也是唯一一次莫廷君感觉到其实和李梦琴结婚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可是后来,白雪瑶出现了,还带着一个小男孩,那是他的儿子,那是他和白雪瑶的儿子。
当莫廷君第一次看到白雪瑶领着那个小男孩出现的时候,那种激动的感觉,比当初莫勋桀的降生还要让他无法去形容。那种紧张兴奋以及狂喜,几乎差点要了莫廷君的命。
也是在那一刻,莫廷君发誓一定要让白雪瑶和他们的儿子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白雪瑶却因为要顾及李家的势力不敢经常跟莫廷君见面,甚至不敢告诉儿子,经常来看他的莫廷君就是他的父亲。
这么一晃就是二十几年,直到他和李梦琴离婚,白雪瑶这才敢告诉儿子,其实莫廷君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莫廷君原本以为儿子一定会激动的一下子扑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父子两人放声痛哭,可,莫廷君却没有想到,儿子却是以一种漠然的眼神冷酷的看着莫廷君,那种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都还不如,那一瞬间,莫廷君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面对与儿子冷酷的眼神,莫廷君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坚持,后悔没能看到儿子的降生,后悔让白雪瑶母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你说,让我看在你妈生了你的份上对她多怜惜一点!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些年你雪瑶阿姨独自抚养你哥哥,又是怎样的艰辛?!又有谁去同情去怜惜过他们!”莫廷君本来不愿意将这些话在这个时候说出口的,毕竟现在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可是今天莫勋桀是如此的咄咄逼人,让莫廷君只能不管不顾的开口了。
“廷君!你!”白雪瑶懊恼地喊出了声音,咬着双唇,看向莫勋桀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什、什么?!”哥哥?他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他从父亲的口中居然听到了哥哥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哥哥?!什么哥哥!哪儿来的哥哥!”莫勋桀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尖锐,高分贝的音量听起来有些刺耳的吓人。
“是的!你的哥哥,我和你雪瑶阿姨的儿子!”
莫廷君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宛如一面大锤,狠狠地将莫勋桀心中隐隐地期待全部敲碎。
莫勋桀的身子经不住一震,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消息宛如炸雷一样在莫勋桀的耳边炸开。莫勋桀其实早就听闻父亲在外还有过私生子的传闻,但那毕竟只是传闻,而且这么多年来父亲也从来没有透露过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出现。
如今父亲却亲口承认了,这代表着什么,莫勋桀不需要想也知道。
“哥哥?!”莫勋桀喃喃低语着,双瞳不可置信地大睁着,“可笑!可笑!”
原来母亲付出了这么多,落到离婚的地步,居然、居然真的就是为了成全这个女人的出现吗?
宛如利刃般的双眸狠狠地刺向了白雪瑶,白雪瑶被莫勋桀那阴狠的目光一瞪,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那是怎样强烈的憎恨和蔑视啊,简直让白雪瑶从心底里蔓延出一阵寒意。纵然她已经有了些年纪,却依然被莫勋桀充满威胁的眼神吓的不轻。
餐桌旁的洛薇茹也被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给震的不轻,她微微张开的双唇透露着她是何等的惊愕。
莫勋桀居然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样的消息简直比明天是世界末日还要来的震撼。
洛薇茹看向莫勋桀,她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去安慰这个被父亲伤害的俨然已经遍体鳞伤的莫勋桀。
就在洛薇茹想要出声安慰的时候,她的余光却不经意的瞟到了餐桌前的白若雪,白若雪脸上虽然也同样露出惊愕的神色,但是嘴角却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当她注意到洛薇茹的眼神的时候,嘴角的那抹笑意甚至更深了,眼里还带着洛薇茹看不懂的挑衅。
从这个表情看去,洛薇茹怎么都不会相信白若雪失忆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失忆的女人能够做出来的表情和眼神,那眼神里压抑不住的怨怼和愤恨几乎都快要把洛薇茹给烤化了。
奈何现在莫勋桀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莫廷君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根本没有注意到白若雪脸上那诡异的表情。
而洛薇茹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莫勋桀添乱,只是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对白若雪多加小心,这个女人这个时候出现还假装失忆肯定不简单!
“是的!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因为我这些年不曾尽到父亲的责任非常的怨恨我,甚至不愿意回到莫家来。我对他亏欠的实在是太多了!那个孩子说了,除非我明媒正娶了她的母亲,也就是白雪瑶,否则的话,他将会一辈子也不承认他是我莫廷君的儿子!”提到关于白雪瑶的这个儿子的时候,莫廷君的脸上居然浮现出来一丝难得的温柔,他的语气也在讲到他的时候变得柔软而温柔,那种表情是莫勋桀从小到大都不曾看到过的。
在那么一瞬间,莫勋桀心中愤怒地火焰几乎快要从胸口中喷涌而出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像是今天这么样的去怨恨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居然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的亲生儿子面前,站在他根本没有给过多少父爱的儿子面前说,他很愧疚,他很抱歉,他很后悔!他愧疚的是他另一个儿子,那一个私生子!
可,让莫勋桀难受的是。那个私生子夺走了父亲全部的爱,却还依然让父亲因为没能给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而对他倍感愧疚!
那么他呢?
那么这些年,一直生存在父亲的漠视和挑剔以及疏离下的他,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