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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下午三点多钟,樊田夫踉踉跄跄地从外面回来了。林夕梦随即跟进他办公室。

樊田夫脸色焦黄,扶在窗前,头伸在窗外。他欲吐,但吐不出来。他转过身,抱住林夕梦,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做不到,口里迷迷糊糊地说:“夕梦,我想你……我回来了……”

林夕梦立即感到他要倒了,赶紧扶着他,走到座椅旁,让他坐下。樊田夫把她揽到胸前,仍在努力想睁开眼睛,但还是做不到。她便用手抚摸他面庞,让他不要努力。他已说不出一句话,一直欲吐。她拿来一只水盆,放到椅旁,给他捶背,帮他吐,也无效。看他难受成这样子,她突然想起他曾说过他醉后用热水捂手心出汗便好,便急速去找大杯子。

她端着热水杯回来,大吃一惊,樊田夫连人带椅早已翻倒在地。她放下水杯就去搬他的头。他的头跌在一堆礼品上。这是头天晚上去送礼,人家不开门而只好带回来的。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搬上椅里。他的身体像座山,竟然一动都不动。她跪在他面前,大半个身子已被压在樊田夫身下。她双手捧着他的头,而他的姿势恰好也是跪爬在地。

樊田夫昏睡过去。

她一个人挪不动他,只好叫来隔壁的同事们帮忙。大家七手八脚,把死去一般的樊田夫弄到座椅里。有人去拿来被子,林夕梦给他盖上,在椅前又加上一条小凳,用尽吃奶力气把他那双腿搬上去。她要大家都出去后,把水杯放进樊田夫手心,给他加热出汗。然后,给他喝水。他已不能喝水。她只好口对口地给他喝了,先自己喝一口,再吐进他嘴里。他在昏迷中喝了大半暖瓶水。

当她给他添换热水时,他迷迷糊糊感觉出是林夕梦,用力拉紧她,含糊不清地说:“我爱你,夕梦……我爱你……我要难受死了……”说完,又昏迷过去。林夕梦害怕了,给杨文杰打电话,让他过来。杨文杰是医生,林夕梦的朋友。他给樊田夫注射一针,嘱咐一番,叹了口气,走了。林夕梦跪下来,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照料着他。中午宴请吴景山,为的是结算大山庄酒店工程款,她因父亲今天生日,没去,没想到樊田夫喝成这样。

天快黑时,樊田夫神志才清醒过来。她一直跪在他身旁照料他,看到他好了,放下心来,但她的痛惜更加分明,小心地爱抚他面庞,流着泪,说:“田夫,我们不搞企业了,我们不在这里了,我们……”

“夕梦,我爱你。”

“是的,田夫,我知道。可是,你何必要这样呢?为了爱我,为了我们的明天,你去这样做——可是,这样做会毁了我们的明天。田夫,遭这种罪去讨回几万块钱不值的。我们何必在乎这几万块钱?有这钱没这钱并不影响我们的幸福,我们的幸福与金钱的数量是不成正比的,请你明白这一点。”

樊田夫哽咽着,泪水盈出来。林夕梦吻那泪水,咸咸的泪水,全被她吻进了自己的心里。樊田夫把手伸进她衣服里,不停地抚摸她的双乳,喃喃地重复着“夕梦,我爱你”,似乎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记忆里什么也没有,感觉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了“夕梦,我爱你”这句话。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林夕梦拿起电话:“喂……”

“我要死了!”卓其在电话里吼,“快回来!”

还没等她说话,卓其把电话“啪”地扣了。

不到半分钟,电话又响了。她又拿起电话:“喂……”

“我要死了!你还不回来?他妈的!”

“啪”电话又扣了。

林夕梦对樊田夫说:“田夫,我要回去。”

“不!夕梦,我不要你走!我离不开你!”樊田夫闭着眼睛吃力地说。

“我必须回去,卓其喝醉了,我是他妻,必须回去尽义务。”

林夕梦吃惊地发现,樊田夫面部出现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痛苦、失望、愤恨、无奈,还有苦涩、困惑、无能为力等等这些东西全交织在一起。她只好说:“我回去后还会回来,田夫。”

樊田夫睁不开眼睛。

林夕梦给他掩好被子,正要出去,电话又叫,卓其在那边骂开了:“来人了!操您亲娘!你还不回来?”

林夕梦匆匆回到家,卓其正骂咧咧推自行车向外走,要去夜校上课。魏珂正在拉扯他,不让他走。魏珂拉扯不住,卓其骂着,吆喝着,东倒西歪,骑自行车走了。

魏珂瞪视着林夕梦,问:“卓其老师怎么啦?”

林夕梦含糊地说:“可能喝醉了。”

“我知道他喝醉了!我是问他怎么喝醉的?”

林夕梦不放声。今天是林天明生日,午饭前,卓其提着一个尼龙包到红星,等着她下班后一起去岳父家。去的路上,她问:“包里带什么好东西?”卓其说:“四瓶齐鲁春。”她笑了笑,说:“十年前父亲过生日带四瓶酒,十年后的今天还带四瓶酒,真有意思。”这是一句半开玩笑话,她并不是埋怨,对卓其她早已心中明白应该怎样对待,卓其却为此动了肝火,并赌气又去买了两瓶酒,在酒席间向林天明发起酒的全面进攻,并质问林晨爽带多少酒。当林晨爽开玩笑反问时,卓其竟目中无人一般炫耀:“六瓶。四瓶齐鲁春,两瓶琅琊台。”林夕梦听后替他感到无地自容,而他竟浑然不觉,气焰甚盛。大家都就位,酒宴开始,林晨爽向卓其建议:“今天爸爸生日,我们这几个中,你年龄最大,由你先敬爸爸一杯酒,祝爸爸生日快乐,然后我们再逐个敬。”卓其把头一歪,瞪视一眼林晨爽,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夹起菜来,一边夹菜一边生硬地回道:“吃会儿再说。”大家面面相觑,卓其独自吃起来。这时,林天明招呼大家,说:“来来来,无所谓!喝酒,喝。”他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妻子,斥责道:“还等什么?!”林太太赶紧端起杯子,于是,大家都悄没声地端起酒杯相互碰杯,只有卓其自顾自地吃去。林夕梦一看这场面,以送牛牛上学为由,早早离开,留卓其在那里表演这幕丑剧。

魏珂见她不放声,也就不再追问,把自行车上挂的两条鱼取下扔到水池里,嘟哝道:“我是来喝酒的,你们倒好,一个成了醉汉,一个成了哑巴。真扫兴,走。”

牛牛听到外面静下来,从里屋走出来。

“妈,爸爸呢?”

“到夜校上课去了。”她开始给牛牛做饭。

“哇,他醉成那么个样儿!站在讲台上,不把学生醺死才怪呢。”牛牛做着鬼脸。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一边做饭一边问。

“我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老远就听到他在骂人,回家一看,见他躺在床上,直骂人。”

“他骂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嘴里一直在骂,骂得可凶了,把我吓得赶快去写作业。”

林夕梦料理牛牛吃完饭,说:“牛牛,你看会儿电视就睡觉,妈妈要出去一会儿。”

“妈妈,今晚能不能不出去?”

林夕梦看着牛牛,知道他怕卓其下课回来还会骂人。她很想陪伴着牛牛,可是,樊田夫那里又令她放心不下。

“牛牛,我一会儿就回来。”

“妈您上哪儿去?”

“我……去公司。”

“不是下班了吗?”

“是下班了,不过……搞企业和教学是不一样的,教学是按时上下班的,搞企业却不能。”

“为什么不能?不去就是了。”

“牛牛,你还小,等长大你就知道了,只是现在妈妈必须去一下。”

“我真恨樊田夫。”

林夕梦大吃一惊。“为什么?”

“没有他就没有公司,没有公司,你就不用下海,你不下海就可以每天晚上在家陪着我,所以都是他不好。那天俺体育老师看到我校服脏得那个样儿,问我您妈是干什么工作的?我说是搞装饰的,他说亏您妈是搞装饰的,她怎么不把你先装饰装饰?”

林夕梦有种对不起牛牛的感觉。不知为何,从怀孕,到生产,到现在,她时时刻刻有种对不起这个孩子的感觉。她用愧疚的目光看着牛牛,征询道:“牛牛,你看我……”

牛牛打断她,说:“妈妈早点儿回来。”

林夕梦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是多么幸运!

她骑自行车匆匆回到公司。樊田夫伏在桌面上,小顺正在为他换水照顾,忙前忙后。她来后叫小顺去休息一下。她走到樊田夫身边将他扶起靠在椅背上。樊田夫睁开眼睛,望着她,说:“夕梦,我没事了。”

她点头无语。

樊田夫摇摇晃晃站起来,想用整个身子来拥抱她。他说:“夕梦,没有你,今天我就回不来了。我几次就要在马路上躺下,可是,我想快点儿看到你,这根支柱支撑着我,拼着死力走回来了。”

她望着这个心爱的男人遭受这种醉酒折磨,痛苦极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在八点钟之前离开这里回到家去接受卓其斥骂,便对他说:“让他们送你回去,早点睡觉休息。”

“不,我要画画。”

“今晚不画了,田夫。”

“不,我要画。”

林夕梦无奈。她只好给他铺开画毡,摆开画案。樊田夫热烈地拥抱她,深情地说:“夕梦,我为你画一幅画。”

门突然被推开,小顺进来了。他们两个人一时惊诧来不及分开,就这样在那里站立着。小顺也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是否为樊田夫备饭。慌忙里,林夕梦说不用,樊田夫说好,小顺退了出去。樊田夫开始作画,林夕梦站在一边看。不多时,小顺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林夕梦侍候樊田夫吃完,等他又开始挥毫时,她装成随意的样子,走了出来。然后,悄悄地离开公司。之所以这样,为的是给樊田夫造成一种假象:她还没走,她只在隔壁。她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不至于影响他今晚创作灵感的。

往家走的路上,她便想象着卓其今天能骂到什么程度。她比卓其先回到家。卓其满身酒气地回来了,她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写字台上,小心地说:“你怎么能喝这么多。”

卓其把头一歪,气势汹汹地回道:“我是带着气喝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卓其正是因她那句半开玩笑的话,才耿耿于怀、大喝特喝、醉至如此的。她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你他妈的明白个屁?你简直干干眼了!我操您那个娘……”

一顿臭骂如期而至。

任凭卓其怎样骂,她就是不放声。十年了,她早已习惯这种骂声。她一声不吭地脱了衣服,上床躺下,蒙上毯子。卓其越骂越不见她有动静,便上前把被子揭开扔到墙角,反扭起她一只胳膊,拖她至床沿,“啊……”她疼得大叫一声,便失去知觉。

卓其见她又没有动静,又死命地往上拖。她苏醒过来,恢复知觉,但早已疼得无力向上爬,只能任凭卓其摆布。卓其一边摆布,一边臭骂不止:“我操您那个娘!你还想装死?你开开眼了!你看看我是谁?您妈个臭×……”

她被卓其又拖到床上。她裸露着身子,浑身发抖,连心脏都发抖:苍天!我当年嫁给卓其算是我瞎了眼!我林夕梦发誓今生今世必须离开这个男人!

卓其直到骂累了,才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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