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底,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棵树,一棵充满着神奇的古柏树。
从洛阳出发,往北35公里,便是小浪底水利枢纽工地了。路是新修的,很洁静,似一条带子,不知被谁从洛阳任意地一抛,便弯弯曲曲地抖落在小浪底的山上山下了。我们就在这“带子”上左盘右绕地走着。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小浪底便一下子扑在了眼前。居高临车而望,红红火火的施工场面隐约可见,然而,周围的群山却仍然掩饰不住原有的荒寂。山光秃秃的,没有红,也少着绿,层叠无序,裸露着身躯。热情雄浑的黄河就在这些荒山秃岭中天长地久地高唱着“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的歌谣。可能是用力过猛吧,她把自己的身子拉扯得又细又长,弯弯绕绕的,盘在荒山秃岭间。山上没有树,草也长得极少,无可奈何的样子,稀稀疏疏的,又瘦又小,有一根没一根地在那里应付着风景。石头倒是很多的,但都不团结,也缺少灵性,似乎没有完整的形象,满眼风景,能逗人好奇的,也便只有在这荒山秃岭中独独地冒出的一棵古柏树了。它的出现,把我们车上所有的人都逼得大呼小叫,欢腾雀跃,满了一车人的兴奋。
采访之余,好奇心不依不饶地督促着我来拜访它了,和我一起来的,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志。
一条弯弯的山路,曲曲折折十分吃力地把我们牵引到这颗古柏树下。它微微地倾斜着身子,弯曲着铁似的枝条,老皮老肉地生长在一个山包的正中央。腰身极粗,沉重地支撑着它经历的那些苍老的岁月。主干仅有三四尺,全身长满疖块。树皮龟裂着,翻着龟甲一样的皮肉,很深,有的竟达尺余。枝叶茂盛,枝条昂扬,但都很本分,既不左顾,也不右盼,奋力着往前延伸,一心地朝着自己决定的方向努力。整棵柏树,冠盖如伞状,遮盖面积竞达三百多平方米。从下瞅不见天,从上看不见地,因而,树下不见阳光,也不见有草生长。地面很净光,除下暴露着的疙疙瘩瘩的根茎外,便是坦露着的游人丢下的瓜籽皮屑等杂物了。那裸出地面的树根,有的如两股绳子,使劲的扭在一起;有的似巨莽,黑紫黑紫的腰身奋力地爬进到山崖的石缝里。
站在树下,昂首静观,那枝叶密布有序,一个枝条,是一个绿的波浪,层层叠叠,清心寡欲地铺排着一种淡泊。阳光一照,便有了倩影,款款的,其色碧碧,存心地给人一种独厚的情致了。枝条有粗有细,有直有曲,高低长短大小不一,但都能看出它们的忍让来。有的东弯西拐,被挤得没有地方了,只好曲下身来克己复礼;有的心气太高,目标直指天空,锋芒毕露地宣布着自己的信念;也有的几根枝条紧紧地靠在一起,作互相团结状,表现着集体之力。在枝叶深处,还团结着几只细腰的黄蜂,在那里秘而不宣地营造着自己的堡垒。清风一来,全树枝叶瑟瑟作响,有一种深沉的声音透出,如殿堂的赤诚祈祷,使人们立刻便有了几分庄重与虔诚,再也不敢轻狂与浮华了。
这棵老树的根上枝上挂满了红的、白的布条,似乎是人为的,在那里赤诚小心地昭示着一种不可理解的神秘。这使我们几人无不惊叹,越发好奇:“为什么此处就凭它独自生长呢?”“这些布条是不是说明这棵树有什么神力呢?”
众说纷纭,不得定论。
后来,我走访了一位老人。他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来这里的山上是有一些树木的,大炼钢铁的年代,都给砍伐了。只因这棵树人们传说有一种神气,能给人消灾解难,使人逢凶化吉,才得以保留下来。这方的百姓生疮害病,有灾有难的都到这里求它,那些布条便是求神拜佛的标志。
果然和我们的猜测相同。
“灵吗?”我疑惑了的问。
“这事怎么说呢?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灵不灵不在于迷信的本身,而是一种精神的作用。”
老人的话,充满哲理,使我不由得想到:这棵树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大概原因也不在于其本身,而是一种信仰使然吧?看来人世间是需要某种信仰的。有了信仰,生命可以在任何地方存活,而生命的存活又可以使任何环境发生变化,这棵树不就如此吗?
我带着深深地思索离开了这棵树,这棵靠信仰而存活下来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