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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预约死亡

叶 梓

朱大伟和妻子余霞来到海边,庆祝两人结婚20周年。20年前,两人在海边举行了露天婚礼,婚礼简朴,热闹,欢呼声和海浪声为他们祝福,那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傍晚,朱大伟穿着泳衣下海,微微突出的腹部把泳衣绷得紧紧的。余霞戴着太阳镜看着丈夫在海浪间起伏,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眼看风浪渐渐大了起来,夫妻俩手挽手准备回房。刚到门口,余霞就看见一个女孩正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没等她开口问,女孩主动解释说自己忘了带钥匙,让服务生开门,却开错了房间。说完,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余霞半信半疑地进了屋,仔细检查了一下行李,倒是什么都不少。

“不会来装了摄像头,偷拍我们吧?”余霞开玩笑问。

“一对老头儿老太太,谁爱看?可能是真的走错屋了。”余大伟笑着回答。

正是旅游旺季,他们没订到大酒店,只好住在了小旅馆里。小旅馆很干净,但管理却没有星级酒店严格。

冲了澡,朱大伟带余霞去露天餐厅吃海鲜,记得两人结婚那天,朱大伟一点点把螃蟹掰好放进她的盘子,他们坐在地上,用手将蟹壳小心地埋在沙里。

“还记得埋起来的秘密吗?”朱大伟问余霞。

“当然。”余霞在蟹壳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朱大伟和余霞永远相爱,至死不渝。现在看来有点儿好笑,但当初却非常真诚。

拿过吃下的蟹壳,朱大伟坐到沙滩上,用手挖起了沙子。他咧着嘴,高兴得像个孩子。挖着挖着,朱大伟的手触到了什么东西。他一愣,从侧面挖下去,湿漉漉的沙子里竟埋着一只木盒,木盒上贴着一张木纹纸,上面竟然写着“朱大伟”三个字。

朱大伟拿起盒子,犹豫一下,按下了锁。盒子开了,里面是一张卡片。四周灯光昏暗,看不清卡片上是什么。他站起身,摸出打火机。火光下,朱大伟的脸瞬间变白了。余霞蹲在地上,笑着问是什么。朱大伟赶紧将卡片装进口袋,挤出笑来,说一个恶作剧而已。说完,他拍拍老婆的肩,坐回椅子上,继续掰螃蟹。可此时,他的手却微微颤抖。

吃过饭,夫妻俩回到旅店休息。余霞倒在床上看电视。朱大伟进了卫生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卡片。卡片上,朱大伟眼睛大睁着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浸透了身上穿的灰色睡衣,画面逼真,就像从现场拍下的。上面甚至还有时间,6月20日15点。也就是明天下午3点。朱大伟哆嗦着翻到背面,一个律师在宣布妻子继承他的千万遗产,而旁边,养女朱晓琪因悲伤过度晕倒在地。

擦一把额头的汗,朱大伟坐在马桶上呆了半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提议吃海鲜,座位是他选的,沙子是他挖的,除了他自己,谁会将这一切判断得如此准确?朱大伟低头看看身上的浅蓝色睡衣,用力摇摇头。他从未有过灰色睡衣,这不过是个可恶的恶作剧。

突然,朱大伟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赶紧跑出厕所,打开大门。原来是服务员。服务员递上来一个特快专递的包裹。包裹是养女朱晓琪从学校寄来的,上面系着小卡片:祝福爸爸妈妈的爱情像常春藤永远不老。朱大伟笑了。因为余霞不孕,不能生孩子,夫妻俩就去孤儿院领养了小琪。这些年,他们早把小琪当成了亲生女儿。余霞兴致勃勃地拆开包装盒,从塑料袋里抖出两件浅灰色法兰绒睡衣。朱大伟一下子惊呆了——那睡衣,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余霞非常兴奋,一边夸女儿孝顺,一边换上新睡衣到镜子前照,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女儿的手机。

朱大伟心里一团乱麻。他借口想抽烟,推开门走了出去。走着走着,他来到一个地摊边,看到各种防身匕首,朱大伟蹲下来,挑选了一把最锋利的插进口袋。

回到旅馆,朱大伟发现余霞不在。床头放着便笺,说她去看篝火晚会,晚一点儿回来。朱大伟站到窗前,远处的篝火晚会十分热闹,各种表演不时引起阵阵掌声。

他皱皱眉,关上窗子,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晓琪。晓琪一接到电话,就兴奋地问父亲喜不喜欢她送的睡衣,朱大伟说喜欢。晓琪忙叽叽喳喳地说,去年暑假回家,看到他的睡衣破了个洞,就想着趁他们结婚纪念日,送一套情侣睡衣。她还特地挑了今年最流行的灰色。

放下电话,朱大伟又拿出卡片,用手比了比,匕首正在胸口的位置,一刀致命。

这二十年,他辛苦打拼,终于有了今天千万元的资产,他才49岁,从未与人结过仇,怎么会在明天突然死掉?就这样,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夫妻俩逛了逛海货市场。然后,在一家海鲜馆吃午饭,回到旅馆时已经是下午2点40分。

上楼的时候,朱大伟脚步越来越沉重,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再过20分钟,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真的会发生吗?不自觉地,他捏紧了口袋里的匕首。

一进房间,余霞就扑倒在床上。她脱掉鞋子,说口渴了,想吃西瓜。朱大伟打电话给服务台,叫送些西瓜过来,然后他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余霞让他去冲个澡。朱大伟起身进卫生间,用冷水胡乱冲了个澡,披着浴巾出来,见余霞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新的浅灰色法兰绒睡衣。

“我不穿这个。”朱大伟将睡衣扔到了一边。余霞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朱大伟缓和了一下神情,说今天还想穿旧的。余霞刚想说什么,敲门声响了。

余霞说一定是服务员送西瓜来了,说完,她转身就去开门。朱大伟摇摇头,只好套上那件浅灰色睡衣。

朱大伟见服务员端着盘子,上面放着几只鲜桃。没等他开口,服务员直接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朱大伟心知不妙,正要回身,服务员用一柄锋利的刀抵住了他的下腭:“把密码箱交出来!”说着,转头叫余霞把衣柜、床头柜、行李箱全打开,连床幔也撩开。

可是,余霞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找到服务员想要的密码箱。服务员一手揪着朱大伟,把他拖到柜子边,让余霞把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扔出来。余霞正清理柜子,突然胳膊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柜子居然转了个方向,露出一条通道,通道通向隔壁的房间。只听一声“快跑!”余霞一转身,发现朱大伟紧紧地咬住了歹徒的手腕,歹徒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举刀就刺。余霞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替朱大伟挡了一刀。

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歹徒赶紧转过身,跳窗而逃。只见一名服务员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手里的一盘西瓜吓得全都掉在了地上……朱大伟和余霞被送进了医院。两人虽然都受了伤,但好在伤口不深,都没有生命危险。

当晚,歹徒在火车站被抓获。从警察口中得知,在朱大伟夫妇入住小旅馆的当天,“误入”他们房间的那个女人将一只密码箱藏进了他们衣柜下面的暗层里。密码箱里装的是毒品。第二天,女人的同伙趁朱大伟夫妇外出来的时候来找密码箱,却没找到,便认定是朱大伟将箱子藏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柜子竟然是通向隔壁的通道,密码箱早被那个女人从隔壁取走了。

一周后,朱大伟夫妇回家静养。朱大伟的好友李异打了电话来,说送了朱大伟一份贺礼,不知道他收到没有。朱大伟问是什么?李异说是一只木纹盒,里面是对生命未来三天的预知,非常灵验。李异是著名的生命物理科学家,现在在美国,是朱大伟的大学同学。朱大伟说收到了。李异好奇地问朱大伟木纹盒里装的是什么,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能打开那盒子。

朱大伟突然笑了。他说里面装的是命运,可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比如爱。说完,朱大伟挂上了电话,紧紧靠在妻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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