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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香芙街的蛋糕店(狐步)

1、香芙街不只有提拉米苏

他们说弥生是个傻子。

我搬来香芙街有一个月了。每天在上班下班的路上,都能看到弥生。弥生很英俊,穿着白得耀眼的衬衣,伸着老长的两条腿坐在罗莎蛋糕店门口晒太阳。他安静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傻子。

有时,蛋糕店那个长得跟糖果似的女孩会给他一块蛋糕,一瓶水。然后蹲下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会朝女孩笑,那笑容有些憨憨痴痴的。有口水顺着他的唇角滴下来,女孩用纸巾细心地为他拭去。

女孩叫小芜,是蛋糕店的小老板。

好几次,我走进蛋糕店,弥生会傻傻地对我笑着,他喊我:“姐姐姐姐,你来买蛋糕啊?”系着蕾丝边围裙的小芜蝴蝶般飞出来,用轻快的声音问道:“嗨,需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是来看弥生。但,仍是要买上一盒提拉米苏的。罗莎蛋糕店里做的提拉米苏在这条街很有名。常啸很爱吃。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爱吃这种很女人很甜蜜的东西,且吃相贪婪无邪。

常啸问我为什么要搬去香芙路。那里离市区很远,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远。

我娇嗔:“因为这里有你爱吃的提拉米苏啊。”

想一想,我来这座城市一年了。

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晚上,风很大。刚下车,我的包就被抢了,我唯一记住的是一个手机号码,所以我只能拿公用电话打电话给那个叫弥生的男人。

我从午夜打到凌晨。后来,终于有人接了电话。我说:“你来,我在火车站,包被抢了,公车费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一辆本田雅阁出现在超市门口。车上下来的男人看了我一眼,眼神锋利。他冷冷地问:“是你打的电话吗?你需要什么?”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瞠目结舌地坐在那看着他。

他再看我时,就决定带我走了。他说:“我叫常啸。”常啸后来说,你那时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当然,常啸也问过我,跟弥生是什么关系?我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只是未见过面的网友。

我一直没有问常啸为什么会有弥生的电话。但后来,我发现常啸把弥生的手机留在家里,我翻了弥生的电话簿,里面有小狐狸的电话号码。小狐狸是弥生在暗夜里唤我的爱称。

我和弥生是在网上开始交往的。弥生只知道我叫小狐狸,我们约好了圣诞节这天见面。可是他爽约了,让我一个人孤单地在这座陌生城市茫然无助。

2、最深的痛是遗忘

那天下班,我意外地在路口遇到了低着头走路的弥生。

弥生见到我,咧开嘴笑了。他说:“姐姐姐姐,你要去哪?”我看着他,眼眶有些酸楚。这样好看的一个男人,居然是个傻子。

小芜说,其实弥生以前是不傻的。他有自己的小广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的。可弥生的广告公司在一个夜里莫名其妙地起了火。弥生那天正在加班,火势汹涌而来,他急疯了,不顾一切地扑进熊熊烈火中——如果不是小芜刚好来给弥生送宵夜,弥生也许早已葬生在那片火海里。那天,小芜不顾一切地拖着弥生往外面跑,弥生从楼梯上跌了下去。醒来后,弥生变成了傻子,谁也不认识了。

小芜后来开了这家罗莎蛋糕店,用赚来的钱养活自己和弥生。小芜是个苦命的女孩,她一直暗恋着弥生。每个爱上不爱自己的人都是苦命的人。

但小芜说:“莫娅,我很快乐,因为弥生成了傻子,我就完全地拥有了他。你说,谁会跟我抢一个傻子呢?”

阳光耀得我眼睛生疼,我突然很嫉妒小芜。我说:“弥生,你到姐姐家去吧,姐姐家里有好吃的巧克力。”弥生果真屁颠屁颠地跟我去了我的家。

这个家,是常啸给我的。很大很华丽也很空阔。我捧出一大堆巧克力放在弥生的面前。弥生好快乐,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嘴里塞。

我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有些巧克力在他的嘴边融化了,我伸出手,小心地给他拭去。他不吃了,痴痴地看着我。我真怀疑那一刻,他的眼神是属于正常人的,因为里面渗满了忧伤。可那忧伤像只飞奔的小鹿,稍纵即逝。

“弥生,你说姐姐漂不漂亮?”我有些凄苦地问。“漂亮,漂亮啊。”弥生痴憨地把巧克力伸到我的嘴边。

我说:“弥生,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的手在他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上游走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弥生不动弹也不说话了,两只抓满巧克力的手不敢抱我,停在半空里。

接下来,我常常带着弥生出入我和常啸的家。我偷偷卖掉了常啸给我的两支原始股,也把他给我的香芙路上的房子转卖了。我不动声色做着这一切。

有天,我问弥生:“你愿不愿意和姐姐在一起?”弥生点头,又说:“可不可以带小芜?”我心一沉,摇头。

弥生的眼睛黯淡下去,他嘟嘴:“为什么不可以?我想带她一起去。”

我想起很久以前,弥生也说过,我想带你一起走。可现在,他不记得我了。

他不记得他21岁那年的暑假去过一座叫清水的小城写生;他不记得在一条叫跳石的江里救过一个17岁的落水女孩;不记得在女孩家的小阁楼上,他们彼此战栗地流着泪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他也不记得那天女孩外出旅游的父母突然回了家,目睹了他们的赤身纠缠的画面。在那个时候,女孩突然推开他,对那两个气红了眼的中年人说,是他强迫我的。她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熄灭了。男孩是跳窗逃走的。

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很久以后,一想到他眼中的碎裂,我依然心如刀割,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他。

我陷在记忆里无法自拔,连常啸回来也没有听见。他倦倦地靠在沙发上说:“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感觉很疲累。”我回过神来,一惊。他的眼神渐渐迷蒙下来。他抱住了我,低喃着:“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常啸有时候真不像常啸。他们都说常啸这个人黑白两道混,做事心狠手辣。可是我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外表阴冷一点以外,其实是个很好很温存的男人。最起码,在这纷乱尘世中,他对我,是一片赤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我窝在他的怀里,对他突然有了种依依不舍的留恋。

3、粉红的外套叫毒药

香芙路的栀子花全开了,空气里渗浸着馥郁醉人的芳香。

我依然每天下班后都去罗莎店买提拉米苏。粉红的小纸盒盛放着巧克力色的小块蛋糕,说不出的甜美可爱。

我对蛋糕不感兴趣,我只是去看弥生。弥生仿佛越来越依恋小芜了,一刻不离地围着小芜。看到弥生这样,我的心,一点一点在撕裂。

小芜有天问我:“蛋糕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我回答。再看小芜,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两只惊慌失措的兔子飞跑而过。

就在那天晚上,常啸出了车祸。车子在丁字路口,撞上了一辆货车,还没有到医院,常啸就断了气。

常啸的死有太多的疑点。在我的要求下,医生在常啸的胃里找出一种能使人的神经萎缩的慢性毒药。

是小芜——想起下午小芜眼中飞跑而过的那两只兔子,我两眼一亮,坚定地对眼前的警察说。

小芜的店子很快被警察封锁起来。果然,在小芜店子里的冰箱里,找到一瓶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小芜那张像天使一样无邪的脸孔,我的心一阵阵发寒。

小芜看着我冷笑,眼神里充满鄙夷与隐忍。

小芜最终被警察带走了。弥生看着警察把小芜带走了,急得又跳又叫。我跑上去,抱住狂躁不安的弥生,说:“弥生,别怕,姐姐在这里啊。”

弥生推开我,大声朝我叫着:“你是个坏人,坏人。我讨厌你。”

我的心,在月光底下碎了,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4、以爱之名是个愚蠢的错误

这世上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将弥生带走。常啸不能,小芜也不能。

在弥生成为傻子之前,他一直没有忘记我。当我用小狐狸的身份在网上诱惑他时,他跟我讲的最多的依然是清水小城里的那个叫婉柔的女孩。他说婉柔就是他的盅,令他无法再爱上别的女孩。

从常啸那儿见到弥生的手机时,我就知道常啸与弥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这座城市,我辗转打听,直到有天无意经过香芙路见到弥生时,我才知道是因为一场大火,弥生成了一个傻子。

我没有弄清楚常啸和弥生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那台手机是铁证。常啸是混黑道的,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我早就注意到小芜给我的提拉米苏是放在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里,那家店子所有的提拉米苏都放在一个个浅紫的小纸盒中,而她每次在我要蛋糕的时候,总会准确无误地给我那个粉红小纸盒。后来我拿蛋糕去化验,其中果然含有一种能使人神经萎缩的慢性毒药。

常啸和小芜都是该死的人。因为,他们都想将弥生带走。我将错就错,依然不动声色地去小芜的店子里买提拉米苏。那些蛋糕我从不染指,只是看着常啸津津有味地将它们吃下去。

我一直以为我能和弥生好好地生活下去。在常啸那儿拿的钱,足够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是弥生却不愿意离开蛋糕店。他总会坐在门口睁着两只充满期望的眼睛望向我:“姐姐,小芜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她啊。”

而我,何尝不是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什么时候,那个着阴冷面孔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钻入我的心里。

后来,我带弥生去监狱看小芜。脸色有些苍白的小芜流了很多的泪,手指隔着玻璃一次次抚摸着弥生急切不安的脸。她的眼里,满是爱意。

转过头,她对我说:“你知道吗?那场火,其实是我放的。因为我得不到弥生。我因爱生恨。可是站在楼下看着跳跃的火焰,我又那样害怕失去弥生,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他。没有想到,他摔下了楼,成了傻子。开始我很痛苦,后来,我又很高兴。谁会爱一个傻子呢,除了我。可是你出现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势必将弥生带走。所以我在那些蛋糕里加了毒药。可我没有想到,是常啸吃了那些蛋糕。你知道常啸是谁吗?常啸是弥生的哥哥!我亲手毒死了弥生的哥哥。哈哈哈……”

“不,不可能的!”想着常啸那张因车祸而面目全非的脸,我尖叫起来。

“这是报应啊。当时怕常啸把弥生送往精神病院,我把弥生给带到了这里。谁知这命运太捉弄人……”

我没有再听下去,带着弥生仓促离开了那阴森的牢房。

从那之后,香芙路上又多了一道风景。弥生每天坐在蛋糕店门口,我就在蛋糕店里做蛋糕。他不再喊我姐姐,而是叫我小芜。

以后,香芙路上的人们都叫我小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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