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反正最近不忙，陪我出去走走吧。”唐梦里不忍心看着枫一日日地憔悴下去，找了个借口带着枫出去散心。也许出去走一走，心头的负担放下来了，人也就轻松了。
最近枫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儿要做。奎木狼和亮子已经凯旋而归；斗木獬还在东部经营着自己的队伍，眼下正带着混混们打江山；苏海鹞已经和黄瘟虎碰了面，剩下的工作就看他自己的发挥了；角木蛟在东部主持大局，策反卫老板的事虽然还未成功，也已经有了眉目；冯四爷的精英倾巢而出，正在编织着弥天大网，等着梁先生的钱庄往里撞。一切都在枫的掌控之中，他也确实没必要整天窝在家里。再说了，有奎木狼和亮子坐镇，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枫大可不用担心。
枫当然清楚唐梦里的好意，心中尽是感激。当下微微一笑：“也好，我们出去散散心。你想去哪里？”A市附近倒是有几处不错的风景，可惜现在是隆冬，太过凄冷了些。
唐梦里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细看却是两张机票：“去泰山看雪景，票我都订好了。”前几日看到泰山落雪，昨日刚刚放晴，唐梦里心中一动，没和枫商量便先订了机票。若是能看看日出，或许傲立山巅能寻得那一份释怀。
“你这丫头倒是人小鬼大，都已经设计好了还假兮兮地和我商量。”枫佯怒道，抬手在唐梦里头上作势一拍，唐姑娘心中一动，居然没有闪躲。枫倒是没料到自己能够拍中，幸好手上没什么力道，总是如此也甚是尴尬，讪讪言道：“什么时候的飞机？我们是不是得抓紧收拾下。”
唐梦里并不在意，娇俏一笑：“下午两点。”国航的飞机晚点是常事儿，等两个人到达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山脚下的旅社条件虽然条件差强人意，却别有一番粗犷的韵味。饭菜也简单，白菜豆腐是泰山三美，煎饼火烧是泰山一绝，一盆不起眼的小鱼清水汆熟，滋味却是极美。
“没想到这不足四寸的小鱼这么好吃，这是什么鱼啊？”唐梦里吃的兴起，问同为老饕的枫。纵是她见多识广，也没认出眼前这鱼有什么稀奇。但是吃在嘴里肉质细嫩，鲜美不腥，却又绝非凡品。
枫夹起一筷子鱼，细细品过以后方才开口，“这鱼唤作赤鳞，别看它不起眼，它可是稀罕物，和富春江鲥鱼，青海湖鳇鱼，渤海的油鱼弓鱼并称五大贡鱼。历来帝王登泰山封禅，这赤鳞鱼就是御膳必备。还非得用泰山的泉水清汆最得其味，若是做的繁复了，就没这份甜美率真了。”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能在泰山脚下吃到野生赤鳞鱼，这机会可不多。
“一看二位就是行家，在我这小店吃鱼的人不少，像这位爷一般清楚根底的可不多。”老板闻声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自信的笑，“二位这时间赶得也巧，明儿是大晴天，早起来正好看日出，从我这到日观峰也不算远，今天早些睡下，两点钟爬山正好。山上寒气重，可得穿厚了衣服。二位别怕睡过了头，到时候我叫你们。看样子二位是兄妹吧。”老板的眼睛倒是识人，这两人虽然亲密却不似情侣，郎才女貌羡煞众人。
“谢谢老板了。”枫和唐梦里相视一笑，早早回屋休息。
夜里爬山的确不是容易事儿，也亏得唐梦里身手矫捷，连拉带拽地把枫拖上了山顶，总算是没有误了看日出的时辰。山顶上人已经不少了，稀稀疏疏地站着，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响动，似乎谁也不愿打破那黎明前的安静。
泰山日出盛名远扬，日观峰上每天有游人无数，却不是谁都能有幸一览红日。黎明将至，一线晨曦从黛色变得灰白，倏忽间越发地明亮，一点淡金裹着耀目的红喷薄而出，红紫交辉瞬息万变，彩霞当空与滚滚云海融为一体，壮哉美哉。霓为衣兮风为马，劈波斩浪撩彩霞。耀目的红光亮彻天际，碎金泄地，群峰尽染。怪不得封禅当选岱宗，这一览众山小的绝顶之上，红日当空天人合一的境遇，除了这岱宗圣地，又有哪里比得了呢？
枫和唐姑娘宛如一对璧人，迎风而立，红霞为衣碎金为饰，一时间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枫就这么站着，随着那一轮红日的跃起，仿佛心中也有什么东西腾跃而起，豪情万丈雄姿英发，如同身处虚空，宇宙星辰缭绕身畔，天地人三极合一，红尘滚滚如镜花水月，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爱恨情仇不过心中一念，为情所困是执，逃避现实亦是执。随心而动，率性而为，福祸既可互观，生死自当轮回。是以当以生观死，以死观生。
唐梦里就立在一旁，她的心思三分在日出，倒有七分在枫身上。她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随着红日当空，枫的身上随之升起一股浩然正气。若是武功到了一定修为，自然可以化力为气，自身修为和天地之间形成完整的循环，即为通玄；可是眼前这位代君筹区区书生而已，居然也有这等非凡的气势，唐梦里一时间竟是看的痴了。枫的眉眼本来就不俗，这时候加了些许硬朗，正是书生本色，文人风范。这气势却又不似佛陀顿悟之后的那种睥睨苍生，唯我独尊的霸气，祥和冲淡兼蓄并包，似乎画了一个极大的圆，要把四周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尽数包容，浩浩荡荡，不知凡几。
枫自己并没有察觉周身有异，犹自沉浸在莫名的满足与喜悦之中，缭绕心头的阴霾一朝散去，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他随口吟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有诗于此，枫那份兼济天下的理想，倒真是和诗圣杜甫不谋而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