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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夕阳(4)

“继续。起初我还不明白,那个暗中潜伏的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说要我代君筹一人的性命,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周折。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想要的,是这方江湖吧。我代君筹手里没有别的,江湖声望正是你最需要的。而你,或者说历代索门掌门,其实还有一个暗藏着的身份,那就是永乐大典之后的备胎。其实想想也不难,除了索门神出鬼没的杀手,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帝王如此动心呢?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异己,能够第一时间察觉江湖中的最新动态,非索门莫属。想必索门的生意,也是托了某些人的照拂吧。

不过索门显然不满足于一直活在暗处,所以你想要搏一把。恰巧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代君筹的傻瓜,妄图以一己之力复兴江湖,于是你的计划,或者说历代索门门主的计划才得以实施。想要统治一个国家是痴心妄想,可是统治一方江湖似乎还能吃得消,我说的没错吧。没错,凭什么我索门就必须活在黑暗之中!凭什么我索门就要背负千古的骂名!同样是英雄,同样的江湖人,凭什么我们就是为人不齿的家伙!我不服,历代索门大贤也不服!”王一刀几乎是吼出了这几句话,事实上,索门自古就是不仅是江湖门派,他们还是国之重器,是维护王权最锋利的武器。他们是一把藏在黑夜中的利刃,他们还是很多斗争中的无名英雄,可惜这一切永远没有人知道。因为索门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杀手,无论你做过什么,杀手的烙印永远在,永远也洗刷不掉。

“名声这东西,就真的这么值钱?值得你杀这么多人,值得你不惜覆灭这一方江湖?”代君筹低着头,弯着腰,可是这声音里的浩然正气,却依旧不敢让人直视。

“钱?哼,你也太小看我了。向你们这种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王一刀恶狠狠的答道,觉得不满意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名声,你千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个虚名?就说你代君筹,难道就不是因为这个虚名才去远征东部梁家,远征西南往生门?就像我不懂你一样,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梦想。”代君筹蘸着咖啡,在桌子上划拉了一个虔字。”知道什么是虔道么?没有纷争的世界,没有仇视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唯有传承和发展,唯有幸福和永恒。”代君筹摇了摇头,可惜,这份梦想太过飘渺。”我千门守护的,不只是千门弟子,更不只是江湖世家,千门的梦想是净化这个世界,维持各方的平衡。平衡?哈哈,哈哈!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凭你千门之力,能做到吗?痴心妄想!的确做不到,可是很多事情,并不能因为做不到就不去做。”虽然无奈,可是枫知道,这些事儿总需呀有人去做,或许这件事儿本身就没有结果,可是依旧有无数的人选择为之献身,走在这条路上。

王一刀沉默不语,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去纠缠这个飘渺的问题。”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我只想知道,你要不要合作。你要知道,只要你的一句话,这个江湖,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到那时候,我们可以重新塑造属于江湖的传奇,重新建立属于江湖人的乐园。”王一刀稍微有些激动,眼睛里的欲望和期待似乎要吞噬掉面前的一切。

“所以说我输了。直到最近我才看透了这一切,我已经不能阻止索门了。这么说,你是要合作?”王一刀的声音阵阵颤抖,他无数次梦想着的这一刻,他索门中人盼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这一刻,就要实现了!有代君筹的声望,有索门的实力,天下还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到我!

“我是输了。可是你并没有赢。”说完这句话,代君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王一刀的瞳仁,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

“你!你不是代君筹!你是谁!”王一刀大惊,手里的小刀已经随之飞出,一下子就切进了”代君筹“的锁骨,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的右臂,再也不能抬起来了。

年轻人吃力的用左手在脸上一抹,原本清秀的男子面貌变成了娇艳的俏脸。和王一刀面对面的,居然是唐梦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代君筹呢!”从进来到现在,王一刀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失算

“枫他根本就没有上船,或者说,你走上来的原本就不是最开始的那条船。”唐梦里忍着痛把刀子拔出来,随手丢在桌子上。”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局是怎么个赌法吧。”

当天代君筹砸了那方印,其实就是这一局的召集令。王一刀和代君筹赌得是这方江湖,代君筹和王一刀赌得却是江湖上最难分说的道义。如果代君筹输了,那江湖自然不在。可是代君筹笃定,江湖上一定还有很多热血的侠客能为那些不相关的人奋斗一生,为了普通人的幸福而奔波,所以才有了这一局。从砸了代筹天下的那一刻起,江湖里就没有了代君筹这号人,或者说,每一个悄悄捡起印章碎片的人,都甘愿去承担起不属于他的重担。这就是江湖人的道,这就是草莽英雄的伟大。

王一刀以及他的属下可能没有发现,他们登船的港口其实原先并不存在,那只不过是红手绢红门用光影模拟出来的一个场景罢了,码头上的人倒是真的,不过都是些江湖客们乔装打扮的群众演员,这条船自然是温家的手笔,温州财团出资,把自己旗下的一条游轮悄悄的改成了赌船的模样,至于为什么王一刀没有觉察,是因为苏海鹞带着高买门下的弟子把周围百里的路标都做了手脚,真正的港口远在几十公里之外呢。

按照代君筹的计划,这条船会在行驶过程中出现故障,然后拦腰折断,这自然又是销器门的好戏,最后由温家的人把众人尽量救起,而代君筹抱着和王一刀同归于尽的想法,准备彻底的消失在大海里。至于善后的工作,别忘了千门反将一直没有露面,到时候”王一刀“会毫发无伤的被人救起,然后重新主持索门背后的工作。

枫的计划天衣无缝,他要和王一刀同归于尽,可惜唐梦里在配制剧毒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于是悄悄的在枫的饮食里下了药,在枫决定动身的最后一晚,她得知了全部计划,再后来,就演了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这一局没人策划,没人导演,果然是大手笔!有这么多人舍出性命去陪着代君筹完成所谓的梦想,这是我的失算。”王一刀赞道:“不过姑娘,似乎你们漏算了一点,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而且看起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关于下毒的一节唐梦里并没有说,所以王一刀并不觉得这个唐门的高足能把自己怎么样。

“我记得你上次假死用的毒是南柯一梦。那的确是唐门曾经的杰作。可惜现在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你已经中了另外一种毒。”唐梦里脸色惨白,嘴角隐隐有鲜血流出,“听说过天人永诀么?天人永诀?哼,别胡吹大气了,告诉你,唐门所有的毒物我都清楚,而且在来之前我就防着那小子和我同归于尽,早已经服了你唐门秘药,现在可是百毒不侵的。”王一刀不以为意,索门几百年的经营早已经将各大门派的密宗搞得清清楚楚,别说你一个小女子,就是唐门掌门调制的毒药我也只当是糖豆!

“你试试现在还站的起来么?”唐梦里也不多解释。

王一刀依言一试,却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权,“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毒?唐门绝对没有这样的毒素,绝对没有!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份毒就叫,只有最浓烈的爱,才能衍生出最狠辣的毒。原来唐梦里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算准了王一刀中毒的时机,她的任务,或者说代君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千门主将的局永远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否则要遭天谴,不过从唐梦里登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新一任的千门主将了。

王一刀无言,良久,终冒出了一句,“是谁说的战争让女人走开,真他胡扯!”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没想到,这方江湖终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船呢?”枫立在岸边,红门已经撤了幻术,现在这里不过是一处极普通的港口而已。

“沉了。”井木犴就站在一边,一脸的悲戚。

“你们早就知道了罢。”枫叹了一口气,他刚醒来不久,一睁眼就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关键。

井木犴摇了摇头,“说老实话,要不是唐姑娘最后留给我的字条,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她在你身边待的够久了,很多东西模仿起来连我都看不透。其他人呢?”枫看了看周围,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

“直到船沉了的那一刻,恐怕大家才看清了你的计划。这倒也是你千门的规矩,除了主将一人心中有全局,其他人只要各司其职就好。”井木犴仿佛是累了,自顾自的坐下,“该走的都走了,该长大的也都长大了。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你这个代君筹了。往后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找个山沟,种种树,养养花,或许,把这一切写下来。”说完也不回头,迎着夕阳走去,步子是越来越轻,属于他的梦想,终于落幕了。就好像眼前的夕阳,终究还是会落下地平线。可是用不了多久,朝阳依旧会从东方升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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