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梓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映入眼帘的是Eric轮廓分明,满是担忧的俊脸。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双手握着一把花纹繁琐的长剑,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盲目地用剑乱挥。剑很锋利,却什么都碰不到,祁梓心里涌起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身体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手握长剑的冰冷黏湿的触感分外清晰,剑柄上凹凸不平的奇异花纹祁梓从来都没有见过,只觉得这把剑让他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慌。
“你来了。”
祁梓的耳畔传来阴冷的轻笑声。
这明明是一个梦境,这个声音对他的来到,好像等待已久,好像信笃不疑。
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周围的白雾蓦然散去,边缘竟然一点一点渗入了黑色的颗粒。
如沙漏般迅速凝聚在一起的黑色颗粒将祁梓紧紧围绕起来,耳边恐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别害怕……”
“这才是刚刚开始……”
祁梓拿着剑,原地转着圈,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一场梦。
这只是一场梦。
他一定可以醒过来。
祁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边的黑暗让他什么都无法分辨,他有的,只有手里的一柄长剑。
祁梓闭上了眼睛,用手指,从剑刃轻轻划过。
脑海中浮现血色妖异蔓延的画面,突然间身边的黑色颗粒幻化成无数的黑色卡片,铺天盖地地向他飞来。
“这才是刚刚开始。”
这像是一句恐吓,又不知为何,让祁梓觉得很悲伤。
祁梓觉得心里一痛,醒了过来。
Eric的金发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耀眼。
梦醒了。
祁梓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还不知道,自己浑身颤抖,不断冒出冷汗的痛苦的样子,让Eric的心都狠狠的揪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Eric替他拭去额头的汗,试图安抚瞳孔中尽是恐慌的祁梓。
祁梓的呼吸慢慢平息下来。
Eric扶着祁梓洗漱完,又等到祁梓的力气慢慢恢复,两个人才一起下楼用早餐。
爷爷奶奶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他们了。
Eric抢在祁梓之前坐在了离两个老人比较近的位置,祁梓默默地坐在一边,脸色有点苍白。
奶奶担心地问到的时候,Eric打着哈哈说,祁导一定是筹备新戏太过辛苦了才这样疲惫的,奶奶才放了些心,嘱咐祁梓不要太拼命,也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还好爷爷奶奶的注意力又被Eric吸引过去。
Eric说的对,他的精力,确实不足以支撑他应付阅历丰富的两个老人家。
他现在连一个像样的微笑都挤不出来了。
只能讷讷地点头,表示记住了奶奶的叮嘱。
临走时,Eric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了爷爷奶奶。
他说,有事可以打上面的电话,他也还会再来拜访他们的。
两个老人听到了自然满心欢喜。
Eric从车库里把车开到等在门口的祁梓面前,下车为祁梓开了车门。
祁梓对他的绅士举动报以一个虚弱的微笑。
祁梓在心里对自己说,振作起来。
还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去做,怎么可以被这种虚无可笑的噩梦吓倒。
可是梦里的那个声音,听起来真的悲伤进了他的心里。
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攥住了他的心脏,慢慢收缩,让他喘不过气来。
老宅门口的信箱,让祁梓僵住了系安全带的动作。
信箱被人打开了,里面有着熟悉的颜色,祁梓疯了一样冲下车,看到的确实是那张已经见过两次的黑色烫金字卡片。
“这才是刚刚开始。”
祁梓的瞳孔收缩。
和梦里的那个声音说的话是一样的。
Eric追过来,看到祁梓紧紧盯住的信箱里,躺着一张他也见过的卡片,一下子明白了祁梓为什么会失控。
“没事的,没事的……”Eric轻轻抱住已经浑身僵硬的祁梓,用手盖住了祁梓空洞的眼睛。
重新回到车上的祁梓还是没有说话。
在一旁开车的Eric脸色很平静,心里却早已翻涌起惊涛骇浪。
在三亚他丢掉的那张卡片,祁梓应该已经见过了。
到底是谁,在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Eric干净好看的手指用力扣住方向盘,关节隐隐泛白。
祁梓突然嚎啕大哭起来,Eric措手不及,只好手忙脚乱地把车停到了路边。
“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车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间乌云密布,雨点密密麻麻地从三万英尺的高空坠落,在车顶摔碎成几瓣,崩落成天空哭泣的声音。
祁梓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正暴露在一个自己以前并不信任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像个孩子一样掩面哭泣起来。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会伤害他,起码现在不会。
他心里已经如同压上了千百斤的重物,这张卡片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崩溃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此时此刻都被抛到一边,轿车良好的密封堵住了祁梓抽泣的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祁梓和Eric两个人,安静地让Eric误以为,祁梓的眼泪全都流到了他的心里。
不然,他怎么会感受到,一股很苦很苦的味道。
苦到让他喉咙嘶哑,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祁梓哭泣的声音慢慢变小,终于在力气全部用光的时候睡了过去。
车外的雨势也小了一些,Eric重新发动车,把祁梓送回了酒店。
祁梓醒来的时候Eric已经不在身边,午后的阳光刺眼,祁梓吃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回B市的机票是晚上八点十四分。
祁梓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陆默说的没错,他已经被人盯上了,从拍宫廷戏的时候开始,收到了三张卡片。
有人在跟踪他。
有人在摩拳擦掌,想要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
所有的侥幸心理,现在,都可以通通丢掉了。
祁梓拿出笔电,给陆默发了一封邮件。
“跟我回B市,晚上八点十四的航班。”
“有一场战争,我要你来帮我。”
“速回。”
过了两分钟,祁梓的邮箱提示有新来信。
“酬劳。”
祁梓犹豫了一下,回复她:
“面谈。”
随即拿起手机,拨通航空公司的客服电话:“你好,请帮我订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