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就是我们要的

EP07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正站在窗前，手背在身后，玩弄着一小瓶蓝色液体，她发现自己竟然能用右眼看到瓶颈上的一行小字，是“蓝盾”，和自己现在血管里流淌的东西一模一样。她还不适应，但从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可以看得到远处的东西，并且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右眼的功劳，而左眼不能。窗外，是黑暗且浩瀚无际的宇宙空间。那人转过身，正是面目黝黑严肃的Z。他挥挥手，“坐吧。”两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坐下，相互打量着对方。他们都不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谈得上熟悉，是既相互憎恨又必须利用的关系，也正因为这微妙的关系，每次见面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打量对方，想从一点点的神情或者动作中得到对方更真实的想法，特别是最近几年，普罗米修斯星对他们所属的领袖军的形势急转恶化，这让他们面对彼此时更加警惕。“你被照顾地很好。”Z说，“我想，岳萨奇已经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身体的事，我不想再提。”“不应该说声谢谢吗？我已经不记得救了你多少次。”“和第一次一样，活下来就是种惩罚，代表我必须为了这具可怜的躯壳交换可怜的灵魂。”Z笑了笑，他的表情更让人捉摸不透，“可是，现在想用灵魂交换的人千千万，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活下来，特别是还可以平平稳稳地坐在这里对我宣泄不满的活人！”他说的是实话，最后一眼中的普罗米修斯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地狱，但这是谁造成的？多年来王室的暴政苛政，人民组织武装反抗既是不得已又是必须的，如果不是被迫加入到为王室服务的领袖军，EP07一定会选择反抗它！而宣泄不满……这也是真的，没有人敢在Z面前有半点脾气。但是，怎么说呢，命运就是喜欢这么捉弄别人。“我们是在去地球的路上。”EP07说。“确实。”Z说，转头看了眼窗外，“你的医生告诉你的信息真不少。”“是你的医生，他真正地是为你服务，他只告诉我，我有价值。”“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斗嘴？”“永远不可能！”“我认为我已经对你很不错了！”Z注意观察着EP07脸上的任何一点小动作，而EP07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里的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哼，是不错，杀掉我的父母，把我训练成一个杀人机器！”“又来了！”Z抹了把脸，粗大的指关节和厚实的手掌掩着他的脸，但EP07从他的指缝中看到了那双犀利的眼睛。EP07冷漠地仿佛在讨论敌军的生死，“我的生命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为战争而生，在战场上死去，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你煞费苦心地在死人堆里找到我，竭尽全力让我活着，因为……我比其他幸存者更了解地球。”“嗯。”Z虽然撇了嘴，但他实际对EP07的答案很满意，“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随时想杀掉我，你在等着自己变得强大，万无一失，刀不血刃……”EP07等着他把话说完。“其实，血库里有符合你血型的充足血液，医生，哼，当然，是我的医生，他完全可以让你依然拥有红色的血液，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用到这个了。”他晃晃蓝盾，“高科技的血液，只有我这儿有，每隔七天就必须补充，否则，就会越来越虚弱，接下来……”他摇摇头。“这里的一百二十八名战士都是这样的血液。”“确实。”“你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即使远在地球，他们也必须为你效命。”“不错。”Z说，“每隔七天，我的人就会找到在地球各处的战士，检查他们各自的任务，满意的话，他们就可以再活七天，直到下一瓶蓝盾送到他们手上。”“你真是歹毒啊！”EP07咬牙切齿，Z说得不错，如果自己现在足够强大到能够打败Z，她一定不会让他多活一秒钟！“歹毒？”Z似乎不相信EP07这样评价自己：“我们从科隆迪战场紧急撤退，拖着残臂断腿，爬上这艘漆黑外壳的飞行器，‘诺亚号’——我们仅剩的唯一财产。EP07，用地球的文化告诉我，为什么它叫做‘诺亚号’？”“诺亚方舟，人类的贪婪、欲望、野心、嫉妒、邪恶激怒了地球的神，于是，他发动了一场可以淹没地球的洪水，却让诺亚提前建造方舟，带领众动物躲过一劫。”Z是在说自己就是以后会建立新世界的诺亚吗？这绝对不是玩笑，Z表面看起来忠心耿耿地为王室服务，实际上，贪婪、欲望、野心、妒忌、邪恶，哪一条他没有？“你认为，地球的神为什么让诺亚活下来？”EP07等待Z的解释，他这样问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对他的答案更印象深刻，所以，现在她只是佯装认真地看着Z深褐色的眼睛。“使命！”Z说，情绪激动，“科隆迪战役，告诉我，地球人会怎么形容这场战役？”“凡尔登绞肉机。”10个月时间，死伤近百万，可怕的战役，可Z才不会管这些。“EP07，我们活下来的使命，就是把凡尔登绞肉机再还给我们的敌人——从国王手中盗窃了王冠的伪神！为陛下而战！为自由而战！”EP07平静地点点头，直接看向蓝盾，她想把这个讯息给Z传播到，即：我才不关心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只看重是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自由！“那么，需要我怎么做？”需要我为这颗高贵的心脏继续在我身体里工作而付出什么？她其实是想这么问，Z已经从她高傲的眉目中看出了这个女人对他们所谓的计划和使命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反感，厌倦，但不得不依赖，这正是狡猾的Z想要的。十二岁，EP07被迫拿起武器，把拳头紧握在胸前，向素未谋面的国王宣誓，至死都会效忠于他。当普罗米修斯星爆发了全民反对暴政的武装起义时，回想这十几年，战争从来没有停止的一天，直到最后的领袖军从科隆迪撤退。而科隆迪，曾是领袖军最后的立足之处。过去战争的每一天，EP07都经历着无休止的杀戮，麻木的她已经忘了最初为何而战，但对陛下，她问心无愧。想想看，普罗米修斯，地球上带给人类象征生命和希望的火种的神，谁知道多少年前，是不是也是由一批从地球逃亡到那个星球的人为栖息地所取的名字？等待某一天，解开普罗米修斯的锁链，对抗当年一手遮天的神？那么现在，聪明的人类就应该听到高加索山脉里锁链撞击岩石时那裂缝中的尖叫，像撒旦般狰狞，可他们偏偏认为那只是神话传说，这就是他们的悲剧。……Z一把抓住了EP07的头颅，EP07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碎了，她痛苦不堪，指甲嵌进了手掌里，但仍然紧咬着牙不出声。紧接着，一张张混乱的画面进入了她的脑海……“这就是我们要的。”Z放开手，两眼放光，犹如荒野里的恶狼。EP07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Z，拿过他手里的蓝盾。“预支！”他提醒道，装着蓝盾的小瓶子掉进了EP07的手中，被她紧紧握住。“我们今天的谈话很愉快，不是吗？我们总会在吵吵绊绊后达成一致的协议。”EP07浑身一颤，她最、最、最讨厌的莫过于这句话了，吵吵绊绊是因为自己总在为自己抗争，而一致的协议总是因为自己无力的妥协。“Z，我记得你说过，‘离开这该死的战场’，对吧！”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门。Z微微一愣，马上恢复正常，冷哼一声，看了眼摆在侧面置物架上的那一排头骨，从保险柜中又拿出一瓶蓝盾，还有一份关于EP108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