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
剑州以剑为名,剑派剑宗不知凡几,其中有十大上门为世人所公认,其中就有这排名刚好第十,风景秀丽,望去一派祥和,不似剑门的藏剑山。
此山虽说高挺俊秀,但却无剑州门派惯有的剑者锋芒,却更像是天州的道法门派,体贴自然,安宁清静。整个山系宛如一柄藏于鞘中,不露锋芒的古剑,静静地侧卧在剑州的大地上。
清晨,藏剑山弟子一如既往地在门派祖师雕像演武场修炼,做着早课。
“无锋剑法第一式,藏于鞘!”
“哈——”
“第二式,捕风影!”
“哈——”
“第三式,贯龙击!”
“哈——”
“第四式······”
每日都有不同的领课弟子带领藏剑山众弟子做早课,除了五大真传弟子之外,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都必须参加早课,不得无故缺席。而有趣的是,藏剑山规定,所有弟子都必须带领早课,无关修为,依次而上,这也让部分修为低的弟子足足地过了一把瘾,那么多修为高的师兄师姐随着自己的口令而动,着实是爽快。
不过,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弟子不理解,此刻,便有人在窃窃私语。
“师兄,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藏剑山这基础剑法有什么用啊?你看,叫什么无锋剑法,一共九式就没一招是出鞘的剑法!”一名青衫外门弟子询问道,他刚入门不久,练了几个月的无锋剑法却连世俗界的武功高手都打不过,着实让他费解。
藏剑山的外门弟子无论男女,皆穿青衫,内门弟子则是白衫,而那五个神秘的真传弟子,则是不用在意色彩,可随性而为。
此刻听外门师弟问起,刚好站在他身旁的是位白衣内门师兄,这位师兄也是脾气温和,要知道在早课时说话被发现可免不了一顿罚,虽说不重,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丢了面子,不过这位白衣师兄还是解释道:“这位师弟,不可小看我藏剑山无锋剑法,剑州有传,无锋剑法是一门可用至道境的神奇剑法,其他门派不得法门向往不已呢。”
这青衫弟子闻言瞪大了眼睛,修真四境他是知道的,凡,始,道,真,不入真境不知天高地远,但修行之路,困难重重,据说本派长老也才真境居多,真境以后太过飘渺,他却不知,不过藏剑山内门只要破了凡境就可进入,而一套基础剑法却能用至道境,着实是厉害无比!
“不过师兄,我怎么没看见这套剑法有什么威力啊?”青衫弟子不是不相信,只是他前些日子下山执行师门任务时遇到几个世俗好手,用此剑法却反被好好教训了一番,这才心生不服。
白衣师兄神色也有点古怪,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道:“师弟所说也是我之疑虑,无锋剑法虽有威名,但近千年来却无一人练成,吾辈也只是徒具其形而已,不能得其神妙啊。”
“那我们还练这个干什么?哼,等下了早课我就去找传功长老重新学一门剑诀!”青衫外门弟子少年心性,当下就不乐意了。
“不可!这无锋剑法虽说不可实战,但打熬基础却也是一等一的,你看那人。”说着,白衣师兄手中青锋剑随着剑招一指,指向了最角落的一位青衫少年。
“他是?”青衫弟子不知何意,他刚入门不久,却是不知那和他同为青衫的少年有什么古怪。
白衣师兄神色带着些许唏嘘,轻声道:“他是三年前拜入我藏剑山的弟子,与你一般年岁,可惜呀,天生目盲,不可视物,不过他之勤勉,却是我所见之人当中最令人敬服的。”
“瞎···瞎子?”青衫弟子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剑州之人,无法视物,可如何修炼剑招,与人斗剑?”
“确实如此,听说这无锋剑法还是他的妹妹手把手教的,不过此子心性之坚韧,却值得我等学习,我自问早课算是来得最早的一批人了,但每次我来,此子都已是练得满身大汗,着实让我汗颜。”白衣师兄的语气不免带上一丝敬佩,努力之人,无关现在将来,都是值得尊敬的。
“这样啊······”青衫弟子闻言,也仿佛受到触动,不再多言,一板一眼地认真随着口令舞动手中青锋剑,虽说是连着剑鞘,但却再无一丝不满之色。
白衣师兄见状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即眼神又不禁飘到了那个目盲的少年身上,口中轻叹:“可惜了啊······”
“今日早课就此结束,各位师兄弟,可自行散去!”随着最后一式破其形的完成,今日领课弟子收剑执礼说道。
话音落毕,身穿白衫的内门弟子个个收剑于背,手捏法诀,各施轻身功法,或快或慢,或潇洒或悍猛,飞身离去,留下一地青衫弟子,目带羡慕之色。
破了凡境,就可勉强不再算作世俗之人,根据所修功法,胸中自生真气,可借天地伟力,短暂御风而行。
青衫外门弟子都在艳羡,却唯独没有莫远,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莫远有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灵魂,不是这方世界之人,他来自,一个名叫地球的湛蓝星球,三年前因为意外身死而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光怪陆离,又神奇瑰丽的世界,虽如此说,但他附身的对象,却是一位濒死的天生目盲少年。
从一个正常人变成盲人,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但对于莫远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有什么比死过一次更令人惶恐的?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天赐予了他一个妹妹,让前世身为孤儿的他,倍感亲切。
莫远手扶连鞘青锋剑,在原地等待着。
片刻后,一双细腻而又冰凉的小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莫远虽看不见,但嗅到这清新的香气便知道,是妹妹来了。
“小月,麻烦你了。”莫远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与幸福,对着眼前看不见的黑暗说道。
“别多话,走。”莫清月的语气与她的手一样冰冷,但莫远知道,这小妮子只是受够了世俗的眼光,给自己套上了一层保护的外壳而已。
于是,莫远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摸了摸这位清冷的妹妹的头,撩乱了人家的秀发,而后仿佛察觉到莫清月快生气了,坏笑着收回了手一副正经的模样。
莫清月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却只能看到莫远清秀的脸庞上闭上的双眼。
莫远天生目盲,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他的瞳孔,是白色的,一片死寂的白,在加上本来的眼白,使得莫远整个眼眶内都是一片恐怖的,毫无生机的白色,让他本来清秀的面庞看上去带着不少狰狞,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免得吓到别人。
莫清月撇过头,不再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喜说话,虽然觉得,自从一起来到藏剑山之后,这位哥哥和在家族里比起来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她依旧没有疑惑什么,也没有询问什么。
三年前,也就是与莫清月一起拜入藏剑山那一年,刚好也是莫远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一年,如果莫清月问起来,莫远真的会笑着说道,因为你哥哥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呢。
虽然莫清月不问,但她宛如寒冬的内心却经常被这位变得奇怪的哥哥弄得泛起点点涟漪,让她苦恼不已。
兄妹两人,相互扶持着,一步步往自己的小家走去。藏剑山弟子的居所,都由自己搞定,是住洞府,还是大屋,又或者是购买已经无主的房屋,选择的地方灵气是多是少,门派都不会过问,只有一点要求,只能靠自己的能力,不得行欺诈豪夺之事。而莫远选择的居所,是处于崖边的一间小屋,无所谓灵气稀薄与浓厚,只因为他曾经听到身边的莫清月感叹,好漂亮······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小屋建在了这风景秀丽,却灵气稀薄的山崖上,倒是无人来争抢。
两人走得缓慢,又各有心思,却没有注意到身前的路上,走来了一群人。
“砰——”
莫远身材高大,心中思索着事情,没成想与对面来人撞了个结结实实,倒是惊醒了身边扶着他的莫清月。
回过神来,莫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于是抱拳诚恳道:“不好意思,这位师兄,师弟眼疾不便,冲撞了师兄了。”
对面之人正说要发火,抬头一看却盯住了莫清月。
此刻莫清月低着头,小巧的身子微微地藏在莫远身后,但窈窕的身姿与清冷的气质却是展露无遗。
来人一笑,说道:“师弟好说,我杨峰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带上这位姑娘与为兄一叙如何?”
莫远闻言眉头一皱,抱拳之手收回,缓缓站直了身子,却是比杨峰一行人高出半头。杨峰之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意味,明显是冲着莫清月而去。三年来,因为目盲的原因,莫远与莫清月一直未曾与外人发生冲突,相反,藏剑山氛围和谐,倒是有不少好心师兄弟对他们多加照拂。
不过偌大的藏剑山也不全是良善之辈,这位杨峰之名莫远曾听说过,修炼无天资,又不思进取,不肯努力,反而仗着长辈势力纠结了一群人,在外门之中横行霸道。
于是莫远拒绝道:“抱歉了杨峰师兄,我兄妹二人尚有修炼功课未完,无暇分身。”
兄妹?
杨峰闻言一喜,而他身旁的同伴之中有一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偷偷地贴耳对他说了几句。
“什么?他就是那个瞎子?那这么说,这女的就是那个丑女了?”杨峰闻言之后面色一变,随即大声说道,丝毫不加掩饰,惹得四周没走远的青衫弟子回头注视。
莫清月听见丑女两个字,扶着莫远的小手不由得下意识地抓紧,莫远只觉得一股疼痛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身后娇躯的微微颤抖。
莫清月轻轻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杨峰一行人,却是没有选择继续躲在莫远身后。狰狞宛如罗刹的血痕胎记布满了莫清月的脸颊,丝丝缕缕的红色胎记仿佛一道道剑伤缠绕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颜,能见到的,只有那些恐怖的血红色胎记!
“晦气!如此丑陋为何要出来恶心人,我们走!”杨峰呸了一口,面色难看地邀约着身后众人,也懒得去理莫远两人了。
“站住。”
杨峰等人抬步欲走之际,却被莫远的声音叫停,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