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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03

山上。

一片树丛中,喜鹊娘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筐,沉痛地站在那里,用手背掩着嘴,任凭脸上的泪水横流着,看着远处。

喜鹊娘的身边,一身当地农人打扮的姜玫也凝重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

远处,杨家的墓地很有气势地静卧在那里。

离着杨家的老坟很远,一座新坟已经筑好,简陋的墓碑上写着“杨俊”的名字。

筑坟的大部分人都在向着山下走去。

人群中可见山菊搀扶着周凤兰。

新筑的坟墓前,只有杨大憨和葫芦还跪在那里。

“东家,你就放心的走吧,东家;俺杨大憨……一定会想法儿给你报仇;也不会就那么看着你的家,就那么散喽。……东家,东家……”杨大憨一边念叨着,一边向火里添着冥纸。

葫芦把手里最后的一点儿冥纸都扔进火里,站了起来:“俺说大憨,也行了吧?咱也算对得住东家了,走吧。”

杨大憨没有吱声,依旧仔仔细细地烧着冥纸。

葫芦站在那里,看着杨大憨一会儿,干巴巴地又说道:“东家没了。大姑奶奶去了她婆家。少东家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是不是还活着?他的这儿个家,怕是也就恁么散了。……你说,大少奶奶那样儿,能保得住这个家吗,大憨?”

杨大憨沉吟着,终归没有吱声,把手里的冥纸都投进火里,然后起身,大步地朝着山下走去。

葫芦愣了下,伸脚把火踩灭,紧着朝杨大憨追去:“……你倒是也说句话啊,大憨;那大少奶奶还能来这儿个家吗?咱还能搁这儿干下去吗?”

杨大憨依旧没有吱声,只顾向着山下走去。

喜鹊娘依旧还那么站着。

姜玫身子震动了一下,扶住喜鹊娘的胳膊,道:“大婶,他们都走了?”

喜鹊娘目光迟钝地看着姜玫,有好久,又朝着很远处杨大憨和葫芦走下山去的背影看了看,这才忍着悲痛,一步步地朝着新筑的坟前走去。

104

新筑的墓地前,冥纸燃烧的余烬仍在,墓碑上“杨俊”的名字十分醒目。

喜鹊娘挎着筐看着,渐渐地,很突兀地一下子跪下,马上就哭出了声音:“走了!……走了!……俺的那个人儿啊,你咋就恁么地走了啊,你啊!……杨先生,杨先生,你不是答应俺,要……,俺的那个人儿啊,杨先生……”

“大……婶!”姜玫也哭泣着在喜鹊娘的身边跪下,从喜鹊娘挎来的筐里,拿出祭品和冥纸,一样样地摆在坟前,又点燃了冥纸。

“俺的那个人儿啊,你咋就恁么样儿的走啦啊,你啊……”喜鹊娘再也抑制不住悲痛,身子前仰后合地匍匐着,拍打着坟上的新土,忘形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着。

墓地在渐渐地变小。

苍茫地大山里,响起喜鹊娘的画外音:“那是四五年前,俺们一家四口躲水灾逃荒来到了这儿里……”

105

伴随着喜鹊娘迷离的回忆,时光又穿梭到从前的那段时光里:

仲夏时节,寂静的大山深处,浓密的沟底小道上,喜鹊爹挑着担子,前面的担子里坐着两三岁的女孩香儿,后面的担子里放着锅等一些日常家用品;一旁,喜鹊娘肩背着大大的包裹,领着喜鹊;一家人疲累却充满希望地走来。

“他爹,走了这大半天了,咱歇会儿吧?”喜鹊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头望着喜鹊爹,道。

喜鹊爹朝四周看了看:“哦,歇吧;香儿也饿了,也该喂喂她了。”

喜鹊爹说着,落了担子,把担子里的香儿抱起来,亲着:“……是不是啊,香儿?你饿了吗?”

喜鹊娘也放下包裹,让喜鹊坐在上面,回头从喜鹊爹的手里接过香儿:“你也抽袋儿烟儿吧,这一道儿上也没见你抽;还有吗?”

“有呢!”喜鹊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随手从腰间拿出烟袋和烟口袋,用烟袋在烟口袋中挖了许久,也没挖出烟来,便把空烟袋放在嘴上吧嗒着。

“唉!”正在给香儿喂奶的喜鹊娘看着喜鹊爹,禁不住叹了口气,“……咱这一路再走下去,可啥时候是个头啊?……咱大人还好说,可你看喜鹊这儿两天,一直是在撑着,连话儿都不说了。”

“哦。……要俺看,这儿嘎大儿倒是挺好的。可不知道有没有咱落脚儿的地儿。”喜鹊爹一边朝四下打量着,道。说完,又起身朝四处看着,渐渐地,向着山上走去。

喜鹊爹一路朝山上走着,一边朝四处看着。

山上,草木葱葱,间或夹杂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

山沟里,一望无际,稀稀拉拉地靠山坐落着不多的人家。

蓦地,一处土坎子下,一个遗弃的窑洞吸引了喜鹊爹的注意。

喜鹊爹坎坎坷坷地朝着窑洞走去。到了窑洞前,拨拉开几根朽烂的木头,进了窑洞。

窑洞里,虽然破败,布满了凌乱的杂物,却也适合居住。

喜鹊爹从窑洞中出来,又打量了一番窑洞前的空场,便朝着不远处的喜鹊娘喊道:“他娘!……他娘!……你过来,快来看;俺找到咱的新家啦!”

远处的喜鹊娘嘱咐了喜鹊一句什么,抱着香儿疑惑地走上来:“你说啥,他爹?”

喜鹊爹:“俺看这儿有个窑洞。”

喜鹊娘:“没人住吗?”

喜鹊爹:“好像是没人。……你再看这前面,也挺平展的,正好还可以压两间房子。……就是不知道这地界的东家是谁儿?”

喜鹊娘四处探视了一番:“俺看也中。……要不咱先搁这儿住下,再打听这儿是谁儿的山?”

喜鹊爹:“你真相中啦?”

“嗯!……要是打听着东家是谁儿,好说话,那咱就搁这儿落脚儿吧!”喜鹊娘面带着兴奋。

喜鹊爹:“那成!等俺先收拾收拾,让你们娘们儿先住下,俺就去打听东家是谁儿。”

喜鹊爹说着,向窑洞中走去。

“诶!……那你也先去把喜鹊给弄上来呀?”喜鹊娘提醒道。

喜鹊爹朝沟底看了看:“喔!就是。俺咋给忘了呢,还得先打香呢。”

喜鹊爹说着,向着沟底走了去。

喜鹊娘把怀里的香儿放在一边,走到窑洞前,朝里看了看,又退回来,在窑洞口撮起一个小土堆,庄重地跪下,双手合十,道:“神灵,仙人,鬼怪,俺们就要隔这儿安家啦,你们同意吗?”回头看见喜鹊爹正走上来,又道:“……快,他爹,把香点上,插这儿!”

喜鹊爹在担子里找了一阵儿,拿出一炷香来,用火柴点燃了,递给喜鹊娘。

喜鹊娘虔诚地把香插在那撮黄土上。

喜鹊爹也拉着喜鹊,在窑洞前跪了下来。

喜鹊无精打采,但喜鹊爹和喜鹊娘却虔诚地看着燃烧的香火。

106

高远干爽的天空,显得那么的纯净。

静谧的大山里,仿佛真的住着仙人,连在田地里劳作着的人们,也都不敢弄出任何响动来,生怕打扰了仙人的清修。

一块田地中,张家的哥六个和张晋老爷子一起,在辛勤地耪着地。

张家老大默默地停了锄,撩起衣襟擦了把脸上的汗,瞥眼看见张发财和张发家哥俩儿心不在焉有气无力的样子,便向着张晋的身边走了两步,又向着地边上走着,道:“爹,歇会儿吧;老爷儿太大啦!”

张晋回头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又向着天空撒眸了一下,又继续耪着地,道:“俺还不打紧儿,要歇你们就去歇吧。这眼瞅着天又旱了,这会儿上不惜力,下秋才能有个好收成。”

“俺看也不见得。整天价儿就靠揍守儿这两亩半地,又不是咱自格儿的,还能有啥大出息?”张发家霍地扔了锄头,无所谓的样子,也向着地边上的荫凉处走了去。

张发财眨巴着眼睛看着张晋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跟着张发家,也走了去。

107

晨曦的光芒静静地照进了窑洞。

喜鹊一家人都在酣睡着。

喜鹊娘翻了个身,依赖地抱住酣睡中的喜鹊爹。然而,蓦地,她又醒了来,睁开眼睛,看着窑洞口的光芒。

喜鹊娘看了看还在酣睡着的喜鹊爹,一边系着衣扣,静悄悄地起身下了地。

喜鹊娘走出窑洞去,不久又抱着一抱湿干掺半的柴禾回来,开始做饭。

喜鹊娘拿出一条米袋子,把里面不多的米倒进水瓢里一些,回头想放好米袋子,又犹豫着,把米袋子中的米全部倒进了水瓢。

喜鹊娘开始点火。由于柴禾太湿,瞬间便冒起了浓烟。

喜鹊爹渐渐地被浓烟熏醒了,也起了床;看了看睡在一旁的喜鹊和香儿,一边用衣裳向窑洞外驱赶着烟雾,向着窑洞外走去,道:“你等俺去给你找些干柴来。”

喜鹊娘抹着被烟熏出来的鼻涕眼泪,一边咳嗽着,道:“不打紧,等火大些就好了。……你还是先把孩子抱出去吧。”

喜鹊爹又回来,抱起香儿,又拨拉着喜鹊道:“喜鹊!喜鹊?……来,起来,咱先出去躲一会儿,喜鹊!”

喜鹊揉着眼睛起来,和喜鹊爹一起走出了窑洞去。

窑洞里,喜鹊娘一边驱赶着烟雾,仍旧在做着饭。

108

太阳正在升起来。

窑洞前,喜鹊哄着香儿在一处石台前玩儿着。

窑洞口的炊烟渐渐地散去。

喜鹊娘从窑洞中出来,一边用衣襟擦着手,道:“他爹,吃饭吧。……噫,你爹呢,喜鹊?”

喜鹊:“爹说去山上看看。”

香儿乍巴着跑向喜鹊娘:“抱抱,娘!娘,抱抱!”

喜鹊娘伏下身子:“好,好。娘抱,娘抱抱香儿!……那你先去吃吧,喜鹊;娘也到山上去看看。”

喜鹊:“可是,娘。俺想等爹和你,还有妹妹一起吃。”

“不用,喜鹊;你甭等了,你爹他还说不上啥时候回来呢;一准儿的是去打听找东家啦!”喜鹊娘说着,一边给香儿喂着奶,遛跶着朝着山上走了去。

109

山野里,喜鹊爹嘴上叼着空烟袋,一边欣赏着山野里茂密的庄稼长势,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体前,喜鹊爹停下来,极目远望,发现了正在怪石下面地里干着活计的张晋,便寻找着草丛中的道路,向着张晋走去。

“大叔!……忙呢,大叔?”还离着远远地,喜鹊爹就朝张晋打招呼道。

张晋闻声抬起一只手来,挡在草帽的沿儿上,看着喜鹊爹一会儿,道:“也没。……俺就是稀罕稀罕这儿庄稼,咋也看不够。”

喜鹊爹走到了地边上,也用手扶着一棵庄稼道:“是啊。俺也见着这儿块地里的庄稼,长势比别的地里要好很多。一看你就是个老把式。……是你自格儿的地吗?”

张晋向着喜鹊爹的身边走过来:“哪儿啊!俺要是有这儿福分,这儿辈子能挣下这儿块地,俺也就知足啦!……是俺东家的,俺给伺弄着;这整个的一座山,也都是俺东家杨家的。”

喜鹊爹:“是啊?……那看来,你东家搁这儿一带挺有作势的。……俺这儿烟没带出来,要不就请你抽一锅儿了。”

张晋:“俺不抽烟。……你说俺东家的作势?那是!人家搁这儿也有几辈子了,哪儿一辈儿不都是过日子的好手?能攒下这几百亩地,也是必然的。……可就是啊,他们家的人稀,哪儿一辈儿都是单传。”

张晋在地边的高岗儿上蹲下,自豪地看着地里的庄稼。

喜鹊爹也在张晋的身旁蹲下:“是啊?……他家有这么多的地,那也一定雇了好多的伙计吧?现今还用人不?”

张晋:“嗯!……你要说是用呢,这儿会儿上都落锄了,也没啥大事儿了。可要说是不用,要赶忙的时候,也还是打不开点儿。”

喜鹊爹:“也是。……嗳,大叔。……俺也实话和你说,俺是打关里面躲水灾过来的。走到这儿,看这儿有山有水怪好的,俺和孩子他娘,也就不想着再往前走了。也打算着,找个东家租上他两亩地,就搁儿这儿过了。……你看,你们东家他好说话不?你能不能就帮俺去给他说说?”

张晋仔细打量了一番喜鹊爹:“……那,成吧。俺见你也果真是个庄稼人的样子。那俺就抽工夫和东家给你搭个话儿,给你说说。不过……”

“那是那是。您放心,俺不会忘了您的好儿的!”喜鹊爹蹲着蹭向张晋的正面。

张晋:“嗨!……俺哪儿说的是这儿个?……俺是想说啊,俺给你去和东家说,俺是能说,可俺东家能不能留你,那俺可不能保证!……喏!……你看看,你看看,这儿说着,他那儿不是还就来了不是?……喏!哪儿个就是俺东家!”

张晋已经站起来,用草帽朝脸上搧着风,用下颏朝前示意着。

喜鹊爹也站起来,顺着张晋示意的方向向前望去。

但只见山间小道上,杨俊骑在毛驴上,毛驴由葫芦牵着,正在从远处款款地走来。

杨俊一边看着道两边地里的庄稼,瞥见张晋,远远地就下了毛驴,朝着张晋走过来:“二叔,又老早儿的来地里啦?俺看你伺弄的这儿块儿地,今年的收成还错不了!”

张晋:“嗯,还成吧!反正是,你要是不糊弄这儿地,这儿地……也就不糊弄咱。”

杨俊:“你家俺那几个哥们儿呢?他们没和你一块儿来?”

张晋:“没。好像说是又去县城了;这不是落儿锄也没啥事儿了吗?”

杨俊:“那县城里面都有啥好的,你还是说说他们,都少去几趟吧。……你别看俺去,俺去,那可是有屎堵腚门子的事儿得办。”

张晋:“是呢!俺也没少说他们。……唔!这儿就俺东家,杨先生。……那个……东家,这儿个爷们儿他说他是搁关里面来的,想要和你商量着,也要种你块儿地。”

杨俊把看着地里庄稼的目光转向喜鹊爹,打量着喜鹊爹良久,道:“……就你一个人?”

喜鹊爹:“哦。没。……还有俺老婆,和孩子。昨儿刚来到这儿,也没问问你,就先搁那面的一个窑洞里住下了。”

杨俊:“那到也不打紧。……只要你真个相中了这地界,诚心的要搁这儿谋生活,你想落脚就落脚吧,反正俺这几百亩地,也总得有个人种。”

杨俊说着,一边把烟袋装了旱烟,点燃抽着。抬头瞥见喜鹊爹正盯着他的烟袋看,还一边揉搓着自己的衣兜,道:“嗯?咋?瘪茄子啦?……先抽俺的,抽吧,抽吧!”

喜鹊爹尴尬地搓着手,道:“那咋好意思呢?俺这儿要租你的地,还没孝敬你……”

杨俊:“没那些说道。……这儿出门在外嘛,谁儿还不行有个手短?”

喜鹊爹:“那……俺就先记着您的好儿啦,东家。……可不知道,您能把哪儿块地租给俺?那租钱……?”

杨俊在地上蹲下,思想了一会儿:“你是说你,搁后沟窑洞那块儿,先住下了?……那就那么着吧,就那儿就近的地,你就随便的种吧。租钱,你这儿头一年来,俺也不跟你讲究,你看着给就是。……可不过呢,可有一宗儿,你可得实心实意的种,可不能丧了良心!”

“一准儿的,一准儿的。……您这么承携俺,俺那能就丧了良心呢!”喜鹊爹道。

杨俊站起来:“那就那么着吧。……那个窑洞呢,俺记得也扔了好几年了。回头,……哎!葫芦!……回头你叫上几个伙计,去帮着把后沟那个窑洞给收拾收拾!”

“俺记下啦,东家!”葫芦在不远处正用石片给毛驴刮着身上的毛,仰头回道。

“就恁么着吧。……旱烟儿你倒你口袋里吧,俺家里头还有。回头儿,缺啥少啥的,你和俺二叔说,回家里去找。”杨俊说着,强行把他烟口袋里的旱烟倒在喜鹊爹的衣襟上,“……拿着。你就拿着得了。……俺这儿还得再到别的地处去看看。……晌午或者是下黑儿,领着你屋里的和孩子,先到家里去吃顿饭,也算是认认门儿。……俺先走啦。”

葫芦已经把毛驴牵过来,杨俊上了毛驴,一边继续看着山道两旁的庄稼,走了去……

110

新筑的“杨俊”的墓地前,冥纸在燃烧着。

喜鹊娘痛恸地哭号着:“……俺的那个人儿,俺的那个人儿啊杨先生……”

姜玫一边用棍子拨动着火堆里的冥纸,诧异地听着喜鹊娘的哭诉。

“俺的那个人儿啊杨先生……呃!呃……”喜鹊娘忽然哭晕了过去。

“大婶!……嗳,大婶……”姜玫赶紧起身过去,抱起喜鹊娘,手忙脚乱了一阵儿,用拇指使劲地按住了喜鹊娘的人中,“大婶!……大婶?”

好一会儿,喜鹊娘才缓醒过来。

姜玫:“大婶!……你不能再哭了,大婶。……杨先生……没了。可咱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咱还得想着,要给他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喜鹊娘呢喃着,渐渐地,抹去眼泪,振奋起来,“……对。报仇!……俺一定要给他报这儿个仇!”

喜鹊娘把手里的几张冥纸一下子投进火里,站了起来,挎上小筐,向着远处走去。

“嗳,大婶!……”姜玫也站起来,用棍子把火胡乱地打灭,追着喜鹊娘,一起向着树丛中走了去。

111

红山镇保安队。

监房的大门打开,一保安从外面使劲地把杜保长给推进来:“……进去吧,你!”

杜保长趔趄着进到走廊里,立足未稳:“嗳,嗳嗳!丁协卫!……丁协卫!……哎呀,误会啊,误会啊,丁协卫!”

但是,监房的大门已经关上,没有人再理会杜保长。

一旁木栅栏的监室里,蜷缩着的张家老大和老二的媳妇,闻声爬向木栅栏,看见杜保长,扶着木栅栏站起来,大叫道:“杜保长,杜大爷呀,你快救救俺们娘们儿吧,杜先生,杜大爷……”

杜保长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救……救,还救啥呀救?你没看见俺也……都******是你们给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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