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邪呆在石缝里好一会儿做声不得,等他终于回过神来,却感到浑身乏力,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昨天早晨,经过一场恶战,自己死而复生,师父对自己还表现出了父子般的深情,当时深深打动了自己。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和蔼可亲的师父,曾经答应别人在半年之后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而要自己命的也不是别人,竟是曾经救过自己姓名的若颠师祖,还有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不茹师姐的师父,道玄师伯。
袁不邪感到十分的迷茫,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都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回想起来,自己到神剑峰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进了阎王殿。虽说在这里可以衣食无忧,还能学到好多本领,但是这里处处都有危机,处处都是阴谋,远不如神女冢的饥寒生活来得单纯安稳。
他想起了那只给他送食的花面狸,想起了跟他抢东西吃的乌鸦,一时之间,心里感到暖暖的。
袁不邪想:“我曾经答应过鼎玄师伯要为他出一口气,试剑大会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再忍耐一些吧,天择洞的什么天府秘笈我不稀罕,过了试剑会就回神女冢。”
想到这里,袁不邪心里轻松了许多,虽说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毕竟有了盼头,日子一天天的过,总有熬到的时候。
他想,不茹师姐一直都在跟自己演戏,演得就跟真的一样,自己也可以演戏,如果这半年的时间天天演戏,可能日子就不会那么枯燥无聊,就好熬多了。
忽然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了石缝里,袁不邪使劲抽动了两下鼻子。没错,这是酒的味道,不过酒香不像师兄平日喝的酒那样浓烈,淡淡的,似乎还带有一些花果的香味。
好久没有喝过酒了,咕咚,袁不邪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酒香不停地飘过来,袁不邪终于忍耐不住,他慢慢爬到石缝的顶端,先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袁不邪跳上石面,在上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酒葫芦之类的东西,却不知道这酒香是从哪里来的。
残月已经下去了,东边的天空微微泛起了曙光,但是群山之中仍然被沉沉的夜色所笼罩。
那块石头还在那里,石头下面压着的那块手帕已经不见了。
袁不邪心里一阵茫然,非常的失落。
但是那淡淡的酒香不时地飘过来,吸进他的鼻子,逗弄着他的神经,撩拨着他的食欲,让他彻底忘记了适才的不快。
咕咚,袁不邪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
他仰起头,使劲抽动了两下鼻子。不错,确实是酒香,而且来源就在这石头附近。
但是伤心石上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一览无遗,没有一个可以隐蔽的地方,却不知这酒藏在哪里。
袁不邪大感奇怪,他决定找个水落石出。
酒香的位置很低,几乎是贴着石面飘过来的,袁不邪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附身趴在石面上,手脚并用,循着酒香的味道,寻找酒香的来源。
让他懊恼的是,这酒香的味道并不固定,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有时候感觉已经找到了来源,人都快爬到大石头的边缘,酒香忽然消失,接着又从身后飘过来。
不一会儿,袁不邪就在四面上来来回回爬了好多趟,膝盖和手掌差不多都把大石面全都扫过了一遍。
每次爬到中间那片曾经画过人像的地方,袁不邪都是绕开冷艳女子所在的位置,故意从旁边不弃画像的地方爬过去。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从一个女子身上爬过去,这是对那个女子的大不敬。
尤其是石面上所画的这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表情冷艳的缘故,袁不邪每次想到她的时候,都是又敬又怕。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不曾说过一句话,甚至都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个人。
但是从那天见到画像之后,女子的相貌便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袁不邪抽动着鼻子,又一次爬到了那个女子画像的地方,他绕到一边,再次从不弃的身上爬过,膝盖有意落在曾经画着不弃脸面的地方,心里还在想着:“叫你小子花言巧语,把你的嘴顶歪。”
忽听得有人冷笑一声,骂道:“分明是色鬼一个。”
袁不邪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就像夜行遇到了鬼一样,一下子从石面上跳起来,足足跳起有一丈多高。
人在空中转着脑袋四下观瞧,晓雾沉沉,石面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袁不邪落到石面上,仍然侧耳倾听,却再没有半点声息。
他搔搔脑袋,自言自语道:“奇怪,不可能啊?难道是我爬得久了,耳朵不听使唤了不成?”
一阵凉风吹过,连刚才一直有的酒香也消失了。
袁不邪急忙伸着脑袋,抽着鼻子,转着圈四下乱嗅,果然一点酒香都没有了。
袁不邪使劲跺了一下脚,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
他一个人独自站在伤心石的中间,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态。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有痛快的喝一回了,今天从主峰回来,跟不争一起去山下买点酒,好好过过瘾。”
忽听得身后一人说道:“分明是酒鬼一个。”
袁不邪反应极快,那人刚说了两三个字,袁不邪已经腾身而起,等到那人七个字刚说完,袁不邪已经飞扑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他双脚下落之处,正好是伤心石的边缘,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探头向石头外面看下去,下面也是光溜溜的石面,什么都没有。
袁不邪倏地回头,石面上空荡荡的。
这次不会在听错,连那低沉沙哑的声音都跟上次一个样。只是那声音从来都没有听过,绝对不是神剑峰上自己认识的人。
袁不邪沉声道:“不知道那位朋友光降神剑峰,既然来了,何不见上一面,这样藏头露尾的。”
说了这句话,袁不邪自己也觉得惊讶,到神剑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别的没学会,这样的场面话却可以脱口而出了。
他的话说出去后,没有一点回音。袁不邪换了一套说辞,又说了一遍,仍然是没有回音。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了。自从到了神剑峰上,他经常会出现幻听幻视的现象。有时候自己清清楚楚听到看到的,问问别人,都没有听到看到。
他曾经跟不争说起过这样的事,不争说他是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叫作夜游症。夜晚做梦的时候,他就会自己起来到处乱转,或者练一会儿功,或者是做一些别的事情,然后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继续睡,到了第二天早晨起来,昨天晚上所做的事情全都忘记了,看到那些事情还会非常吃惊,大呼小叫。
袁不邪也觉得自己出了问题,但是好像不是不争所说的夜游症。
他所做的事情不限于是晚上睡着之后,有时候大白天也会出现梦游一样的情景。事过之后也不是完全忘记,他会朦朦胧胧记得一些做过的事情,不过不是很清楚。
因为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大家都说他说谎话不脸红,是个天生的骗人高手,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所以就懒得和大家争执。
难道是自己幻视幻听的毛病又犯了不成?那么那股淡淡的酒香呢,自己还从来没有在幻觉中闻到过酒香哩。
他刚刚想到酒香,没想到立刻便又有一股酒香飘到了他的鼻端。
袁不邪站在那里不动,任由酒香不断地飘过来,一口接一口咽着唾沫,但是忍住了就是不动。
他要仔细分辨一下,这酒香到底似乎真的,还是幻觉出来的。
先前他趴在石面上四处寻找,那酒香就像是有灵性,故意跟他开玩笑似的,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害得他在石面上爬过来爬过去,跟一只狗一样抽着鼻子,没有停歇。
现在他站着不动,那酒香飘过来的方向也固定不变,一直都是从他的身后飘过来,甚至都没有断过。
袁不邪心里想,一定是有人跟自己开玩笑,所以他一直忍耐着没有动。有道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道理是这样说,但是做起来可不像说起来那么容易。一股股酒味飘过来,带着花果的淡淡香味,吸进鼻子里,当真可是说醍醐灌顶一般,沁人心脾,让人五脏六腑都觉得爽快。
袁不邪一直都在咽着唾沫,他也一直都在向自己承诺,再过一会儿,再过一小会儿,如果那酒香还是飘过来,我就立刻跑过去。
不管拿酒的人是谁,先抢过来嘴对嘴痛饮一番再说。
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唾沫已经咽光了,嗓子眼里奇痒难耐,连带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痒痒起来。
袁不邪刚要转身朝着酒香飘来之处扑过去,恰在这时,那股酒香忽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