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时候,从书橱里一下翻出了《萤》。
一种久违的情愫油然而生,那是很多年前我们自己办的刊物。
普通的白纸封面,上面有一弯新月;几根倒垂的柳枝;几道圈起的涟漪,算是湖水;一个大大的"萤"字;都是墨色的,是现在早已不用的蜡纸板刻出来的,是我先生的杰作。打开封页,有卷首语,是首诗:
不知从哪里来,
又将何处去,
只想把那一点绿色的希望,
留给长长的黑夜。
是我的拙作,为刊物取名"萤"的缘由;也是我们办刊的宗旨。
那时我们刚刚大学毕业,却不甘将一腔的热血和肚里的那点学问在平庸的生活中磨蚀殆尽了,于是就想到了这种没法的法。以此激励起彼此间向前的信心;同时也想以"萤"为阵地继续维系着几个女子之间那份不忍分离的情感。
每期的"萤"不过万把字,有诗、散文、小说,还有一些节选的信件。六个女子,七、八篇文章,都是用稿纸手写并且用印蓝纸复印的。
信手翻去,看到了敏的《乡村的夜》。敏那时分在一所乡村中学,学校孤伶伶地立在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野中。敏写自己半夜入厕时的胆战心惊:月儿如钩,在静如墨的夜里,没有灯的厕所黑黢黢的,一路小跑,"呼、呼"跳动的不知是自己的脚步,还是自己的心;我找到了自己写的《嘉山行》,那时我初试散文,写自己初夏时怀了肚里五个月的孩子去看敏,那时的情景仿佛又现眼前。敏的家住在县城,那是一间临街的老屋,泥巴地,瓦屋顶,屋后种了一些很家常的花草。敏所在的中学离家要坐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一大早,敏满头白发的母亲送我和敏去车站,我在敏的学校住了两日,记得夜晚纳凉的时候,七八个同时分来的大学生聚在一起玩,其中有一个用胡琴拉了一曲《秋水伊人》,据说那人是老三届考上大学的,他的女友在上海,那只曲子凄凄婉婉的,几个女子的眼睛都湿润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命运,还有弱小没有一点背景的敏,让我的心感到了几分无奈的荒凉。
如今那一切和长途跋涉后所扬起的滚滚黄烟一块成为了过去,而我的女儿和敏之间那种超越亲情的友谊不知是否从那年初夏就开始了的。
那时是我和柳一块编辑这份刊物的。后来柳嫁了,随夫去了合肥,我一个人不耐烦催稿、装订、邮寄,办了三年的刊物就这样终止了。
再见《萤》,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日子和从前的我们,从那些朴实而又稚嫩的文字中依旧可见我们当时的生存状态和不平的心绪以及我们轻轻的叹息声,因为被理想的光环牵引着,并且张满了希望的风帆,再加上那样一颗毫无遮掩的透明的心,即使是惆怅或忧郁,却因纯真而美丽,散发着青春的光芒。
如今《萤》的时候是再也回不去了,几乎是在不着痕迹中,不知是生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已适应了生活,但宛如新月的《萤》,依旧深深地打动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