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死
世间事
还有哪一桩不是闲事
黄昏时分,黎果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紧紧裹着被子仍感觉像被丢在冰窖里,冻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的骨缝都像被有人一点一点地钻入了钢针,疼得她克制不住地阵阵痉挛——她在发高烧。
宾馆的服务员告诉她,出门往东走几百米有一家社区卫生服务站。于是,她努力挣扎着穿上了厚厚的大衣,从宾馆走出来。
大街上没几个人,车辆也很少,街灯刚刚亮起,厚厚的雪抹去了它们的光芒,让黑夜姗姗来迟,显若白昼。
黎果跌跌撞撞地走在甬路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颜色,用奢侈明亮的白,祭奠着一段段逝去的青春和爱情。
她紧紧地抱着双臂,试图给大衣里不停发抖的身体些许温存,结果仍是徒劳,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脑际遗留的似烟云一样的回忆碎片,随寒风幻化飞尽。这具虚弱到极限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信念成本,仿佛再有一秒便如掉落的水晶,以粉碎的姿态走完这一生。
城市阴沉着脸,万物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郁郁寡欢。
这次的病来得太猛烈,让黎果的自身免疫系统难以招架,病毒像趁火打劫的投机分子,来不及消化瓦解便已经被其彻底侵蚀。
然而,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场病多么像黎果自身的一种古怪荒谬的自虐。
黎果斜躺在狭窄逼仄的卫生站输液间,身上还是烧得滚烫。一个手生的护士给她身上盖了三条棉被,可她全身仍在不停地抖,就像一只濒死的小鹿,所有的迹象也表明这头猛兽对她不会轻易罢手。
从胳膊上输入的液体凉飕飕地流遍全身。黎果瞪着双眼,目光绝望地歪向锈迹斑斑的矮窗,陈旧的胶纸贴成的几个有关医药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屋子里潮旧的酸腐味掺着来苏水味,把空气搅得很厚很浑,黎果一时难以适应,渐渐感到眩晕。眼睛用余光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输液管中间那一小段涨起来的滴液排气装置,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就像时间敲更仪。黎果下意识地跟着数,渐渐地似乎是睡着了,忽而清醒过来又重新数,品尝着死寂和孤独。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睡过去,猛然被战栗惊醒,睁开眼却明显感觉出身体的异样,因为疼和冷,身体像筛糠一样,止不住地摇晃,浑身叛乱的细胞都在大喊大叫拼死挣扎,难道是药物的作用?直觉告诉她,高烧现在更厉害了。
屋子左侧还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条半长的门帘,上面印有退色的红十字三个字,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污斑涂在上面。黎果探起身看了一眼,头沉沉地,神经暴跳,她又咬牙坚持了片刻,感觉实在忍不下去了,便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努力朝左侧那扇门喊了一声:“医生?医生……”
叫喊声是从她胸腔里歇斯底里般发出来的,其中混杂着哀求和恐惧。她的所有神经都在渴求解脱苦痛,所以,那一瞬的乞求和呼喊,听起来就似一个要小心提防的恶兽,尖厉吓人。
过了半晌儿,一个胖男人从门里走出来,穿着一身不比那门帘干净的白大褂,脸上一副刚睡醒的神情。他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走到近前,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啦?”
“我冷……感觉快不行了……太难受了。”
“噢,不是正打点滴么?你等一下,我帮你再量个体温看看。”
“唔……”
那医生从白大褂的侧兜里摸出一个体温计,递过来。黎果挣扎着从紧裹着身体的被子里,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又缩了回去,这个动作让她感觉更冷了,以至于在往腋窝下塞体温计的时候,浑身的抖动程度更强烈了。
好歹这医生看出了黎果的情形,的确是比刚躺下那会儿更严重了,于是眉头皱了皱,有点疑心地走到吊瓶跟前,仔细看了一下吊瓶上的标签。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医生吓住了,没搂住直接嚷了一声:“啊?小李!小李!你这……你给配的这是什么药啊?”
因为医生的语气十分急切、紧张,那名护士赶紧从另一个抓药的房间跑了进来。
“不可能有错吧?不是退烧的吗!”
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没多少自信,随即还显得有些慌乱。
“退烧的?你赶紧过来看看,你看看你这弄的什么?”
医生见护士还有点嘴硬,便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衣袖,将她拽到了吊瓶前。那名护士瞪着大眼看了看,脸色刷白!
这当口儿,医生已经快速从被子底下,将黎果扎着针管的那只手撸出来,麻利地把针头抽了出来。
很显然!药用错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护士瞪着眼张着嘴,看医生给黎果抽掉针管后,仍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可医生急了,一边尝试帮黎果把体温计从腋下取出来,一边气急败坏地朝身后的护士喊:“站着干吗呢?还不快去拿氧气瓶、急救针,把小张也叫过来,快点!快去啊!”
“哦……”
护士被医生这么一喊才缓过神儿来,转身就跑出去了。
而此时的黎果真的已经接近虚脱,毫无质疑的能力了。一刻不停的抖动也在狂乱地膨胀,她想撑起来问明情由,可身体刚一离床,便一下子又跌了回去。她咬着嘴唇绝望地忍受阵阵袭来的抽搐和疼痛,睁眼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无力言语,只能任由摆布。
一具孤独的身躯漂浮在暗夜中发烫,覆盖在身上的被单就像一片海,她仿佛听到迷一样的东西在夜空中流动、鸣响。
这时,房间在暗影中像车一样在缓缓滑动、摇晃、呜咽。
片刻后,黎果被三个白大褂和一堆急救仪器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给她输上了氧气,另一个使劲将她搬到侧卧的姿势,那名指挥行动的医生开始在她臀部注射什么药剂。
“小张,再看一下温度!快!”
“41. 6℃!”
带着恐慌的说话声从遥远的地方传到黎果的耳边,她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唯一的一点辨别意识。
“不行!小张,再配一支,快!”
“好!”
“小李,你仔细观察一下,看她的心跳和呼吸情况。”
“嗯!”
“好了吗?快,你记一下,我现在注射第二针!”
“记下了!”
“呼吸怎么样?”
“暂时可以……”
……
那三个人紧张的话音渐行渐远。黎果终于感觉到自己要不行了,因为她突然觉得眼前模糊的景色逐渐失去了颜色,继而失去了轮廓,紧接着隐约呈现出虚实胶片一样的情景;同时,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抖动,感觉不到那会儿钻心的疼痛,似乎全身的神经末梢,从脚尖开始失效,慢慢地发展至小腿,膝盖,大腿,上身……
最后,除了脑子里的一点意识之外,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她用大脑努力地寻找,却找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有一种错觉仿佛从脖颈之下的身体轻飘飘的、慢慢浮起来,大约在离开身体一两尺的高度停住了。
黎果竭尽全力想喊:“求你……救救我!”可这最后一声呼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她就躺在这阴暗的小屋子里,思维像微尘一样飘忽游离,很快一闪便消失在半空。接着,光亮中的人和物霎时像泯灭的闪光灯、黑白底片一样的景象彻底消失,一团黑暗。
那个负责监测体温的护士还在不停给医生汇报测量结果,40.6℃、41℃、42℃——那简捷的数字一次次传到黎果耳边,却又无奈地弹走了……
黎果彻底昏迷。这三个人的忙乱仍在继续,就像在案上摆弄一具半死不活的尸体——应该说是尸体吧?
次日,将近中午。
黎果的死神没有越轨犯线,她被顺利地从死亡线的一侧拉到了另一侧。
恢复知觉的时候,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老汤和高明,而所处的房间也宽敞明亮——她已经被移送到了一家专业急救中心的病房。
这才知道,黎果的确因为那个社区诊所的用药失误造成高烧42℃,短时休克,差点就丢了一命。
她昏迷后,诊所的医生没办法只好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在救护车到来之前,那个医生还在黎果的手机里寻找了最近通过话的几个人,一一拨了电话,希望可以通知到她的亲人或朋友,以防不测。
那其中就有老汤和高远的手机,然而高远的手机一直没有打通,老汤被告知黎果的情况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高明,并跟他一起来到了急救中心。
“你醒啦?真是太吓人了!我还一直担心不知道怎么跟你家人交代,怎么跟高远交代呢!这下就好了。”
看到黎果终于睁开了眼,老汤这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高明站在老汤的身后,见到她脱离危险,总算也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我看,你还是先回北京修养一段时间吧,这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会想办法跟你说的那个姓宋的交涉一下。”
高明语气轻柔地跟黎果表明了想法,也算是正式地把对她的态度端正了回来。
“嗯。”黎果用力哼出了一个字,明显还能感觉到肺部的闷胀和身体的无力。
原来黎果一向认为女人是爱情的傀儡,自己尤甚。可从这一刻起,她却发现自己对生的渴望远胜过一切!无论曾经多么无法无天、义无反顾,面对死亡,她也会同奴仆一样去乞求。乞求一些素昧平生、不可信赖的陌生人。她稍一回想刚刚经历的那一劫,便已后脊发凉,一身虚汗冒了出来。她为自己的侥幸生存而震惊,也为自己的了悟而庆幸。
她躺在病床上,抬眼望着这两个与自己的未来或许并不相干的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翻江倒海。
烧已经退了,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知觉,黎果的嘴唇像急着开花吐粉一样,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流出的血和一些浅黄透明的浓物还黏在伤口上,鲜艳却难堪。
护士说,这是高烧不退的后遗症,等体内的火气慢慢散发完了便会愈合。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黎果的体内火气、毒气、怨气、愤恨、委屈太多了,多得可以随时卷土重来,将她彻底击垮!有了这个迸发的出口,淤积在心底的那些不甘心、烧灼的冤屈便能破壳而出。这是属于黎果的壮烈,没人会在乎样子会不会丑陋!等它们流尽涣散、离身而去的那一刻,是不是黎果也终可以重换新机了呢?她真的很需要这个过程。
生活绝不是静止的,经年的麻木不仁也可能青春勃发;迷离惶惑中也会产生狂热。有些事情的发生实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那看似无处不在的逻辑网,有时候会突然失效!
井然有序的世界不复存在,人人都处在一个不可理喻的疯狂世界里,生活总要不失时机地跟你开一个致命的玩笑。过后,一切又都是虚妄的。
从急救中心走出来的第二天。
黎果再次遭遇莫名其妙的电话,那种刚刚死里逃生的唏嘘感叹还没有走远,又一个狂风暴雨般的威胁却在大早晨起来毫无前兆地打来,像是走错地址的魔鬼在敲门,令她不禁颤栗!是张妍,她不是来搅乱黎果心情的,而是来赶尽杀绝的!
“黎果吗?你胆子不小啊!听说你去看过高远了?”
“怎么?不可以?”
黎果带着十分警惕的情绪,被迫听着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显然,这个女人有明确目的,她想向黎果表达自己手段的高明,可因为操之过急而略显惶恐不安。
“可不可以暂且不说,你就不怕受牵连吗?”
“我?我会受什么牵连?”
“哼哼,你可真有意思,难道这事儿你不清楚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有过君子约定的!是你们先不仁,所以也就别怪我不义了!现在这世道,谁也别怨人世不公,我说的你明白吧?你要是主动退出,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怎么不让高远下场很惨,要是你还坚持跟我过不去,后果怎样我可就管不了了!”
“我退出?我跟你过不去?我可没有那个心,躲还躲不及呢!你怎么对待高远是你的事,你要觉得做得不过分,与我又有何干呢?”
“哦?是这样啊!看来你也未必就那么关心高远的死活了?”
“什么?他的死活?没搞错吧!你们,你们不过是离不离婚的事,至于搞到要死要活的程度吗?”
“你太天真了!这阵子我们一直在吵闹着离婚呢,这不假,可如今他已经因为贪污受贿被审查了,你不会连这种事情的性质都搞不清楚吧?对于一个处级干部来说,如果审查事实确凿,那么生死或许就在一线了!黎果,你别跟我装傻,告诉你,到了今天这一步也都是你逼的!他宁可跟我较量到底也不低头,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底气?别把我当傻子!你对他承诺什么了?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他了?如果他成了一个犯人呢?坐上十几年牢才能放出来呢?要是死缓呢?你还会嫁吗?”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你怎么说到这种程度?”
黎果听张妍如此一说,真的感觉无法相信,可连珠炮一样的言语,气势汹汹,确凿无疑,让她由不得吓出一身汗来,包括握住电话的手心也被细汗浸染。
“行了!信不信由你,我把丑话撂在这,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想让他有个保全,你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去找相关的人交代,说那些受贿的事都是你背着他干的,事后他才知道的,但是为了保护你,所以自己承担了下来。或者,你也可以当作这事跟你毫无关系,那么剩下的严重后果,你自己就等着接受好了!”
“你要我去交代?交代什么?你是说要我替他顶罪吗?可是他真的有罪吗?我要找谁去交代?”
“反正我跟你把话说到这儿了,该怎么着你自己决定吧!找谁不找谁,你自己去想啊!我可是好心,反正离了婚,我跟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会过得很好,至于你,那我就不敢想了,你好好想想吧!”
张妍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黎果半信半疑地开始发愁,尽管张妍口口声声说是好心,可黎果怎么都听上去有哪儿不太对味儿!她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打这个电话呢?难道真的是发现局面不好掌握,怕高远最后落个悲惨下场吗?不像!但她说的那些事真的会发生吗?似乎也是有可能的,黎果曾记得那个姓宋的来找她的时候,也曾提到过这种事情一旦败露,或者被人举报陷害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包括她去看高远的时候,她也亲眼看到了他当时那种颓废的样子,要是不太棘手的话,他也不会被打击成那个样子啊!
她该怎么办?该信,不信?该去替高远承担,还是静观其变?她如果真的有所行动,会对他有帮助,还是会适得其反?
这些事情她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两全之策。这时候的黎果,一个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只恨自己太笨、太傻、太单纯,到如今信谁的,听谁的都无从判断,怎么遇到什么事都是一脸茫然呢!
足足有一个多小时,黎果都被那一通电话搅和的异常烦闷,心如乱麻。
有多少不公平的情感纠葛正在继续?这个看似与她无关却主动找上门的事端,究竟会带给她什么?与一个曾背叛自己的男人再续前缘,本就已经带有荒唐的色彩,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还被强行卷进了一场畸形的离婚闹剧中。
紧接着,还有一个消息让她始料未及。又一个陌生的电话通知她,有一件委托书需要她签字去确认。
“您好,请问是黎小姐吗?”
“对,你是哪位?”
“嗯,您好,我是xx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是这样,一个月之前,高远先生曾经委托给我一份财产赠予的事务,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办理这方面的有效手续和公正文件,目前已经基本办妥,就需要您来签字确认就可以正式生效了。”
“你说什么?什么财产赠予?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是这样的,高远先生将自己名下的一处北京的房产、一辆车,还有在石家庄一家咖啡厅的干股都无偿转赠给您了,因为这些都属于无亲属关系的财产赠予,需要办理法律意义上承认的赠予手续和正式的财产公正,所以需要受赠方,也就是您最后在这些应有的手续上签字才能生效。”
“啊……可是,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个,高远原来交代过,事情没有办妥之前,先对任何人保密。对了,他也说过,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希望你在接受赠予之后,也要对其他人保密。”
“哦。”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黎果一时觉得如坠云雾一般。不过,从另一方面,她反而感觉到事情的不妙,如果不是真的有很坏的打算,高远怎么会提前做这样的事?而且这件事还要对其他人保密?
想到这儿,黎果顿觉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喂?黎小姐?您在听吗?”
“哦,在。”
“请问您现在人在北京吗?”
“不在。”
“那您能不能马上回来一趟?因为必须要您尽快签字确认才行。”
“嗯,好吧。”
“那好,我在北京等您,这个是我的电话,您记下来,一到北京就给我打电话,可以吗?”
“好。”
电话一挂,黎果就马上想到必须再去见一见高远,那样便可以把事情问个明白。
因为心里总想着那个最可怕的结果,她完全是在极不冷静的状态下出了门,根本也没想去找老汤、高明或者其他什么人帮她拿主意或至少帮她可以顺利再见到高远。
出门、打车、直奔上次去过的机关大院。
黎果硬着头皮闯了进去,快步走到后面的那栋幽静大楼。刚进入一楼的前厅便被穿制服的人给拦住了。
“请问找谁?”
“我,我想见见高远,他就在二楼那个……”
黎果想尽量装得很自然的样子,并试图表达自己已经来探视过,而且还知道他所在的房间在哪儿,可对方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允许随意探视,请您尽快离开吧。”
“不是,我真的有急事要见他一面,不会影响你们的,真的。”
面对一张铁青的脸,黎果露出低声下气,甚至连带哀求的样子,想以此博取同情,网开一面。可无论她表情多么楚楚可怜,恳切动人,对方根本丝毫没有买账的意思。
“对不起,请您离开吧。”
“求你了,我就见他一分钟就可以了,哪怕是见到说一句话就离开,可以吗?”
“不行!这里不是你想进就可以进的。小姐,请您尽快离开,要不然我会指控您妨碍公务,或者叫人把您带出去的。”
“我求你了!求你了!我真的有急事,我马上就离开这儿了,连见最后一面也不行吗?”
黎果被逼急了,几乎要大喊大叫出来,一边说一边硬是往里闯,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穿制服的男人上前两步,还是用胳膊强硬地将她推了回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行吗?我什么都不说不行吗?”黎果哭喊着!
“对不起,小姐,这是规定,请您赶紧离开吧,何况您要见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也许是不忍,也许是怕女人急了真大闹一场,那个穿制服的人非常无奈地跟她透露了这个新情况。
“什么?他不在这儿了?那你们把他弄到哪儿了?”
“对不起,您不能在这里闹下去了,这根本没用的。”
“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求求你!”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一般从我们这里出去的,都会转移到监狱去,具体到哪个监狱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走了吗?”
那个人还在用力往外推黎果,而且看样子是绝不可能再跟她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了。黎果没有办法,只好放弃。
她哭丧着脸被赶了出来,回头望了一眼,整栋楼都在摇晃,天旋地转,她赶紧用手扶了一下靠近身边的一棵树,缓了好一会儿才失望地走出了那个可憎的大院。
接下来,她要去哪儿?
去心安理得地接受高远用这样的代价换来的财产赠予?还是留在这里绝望地望天?
黎果以前总在幻想,吉祥的成分会在很努力的情况下与失败取得相互平衡,可今天她彻底意识到自己错了。
自从掌握了生存的艰难抉择和对险恶丛生的世事躲闪之后,她的故事就不停歇地,每天每分每秒都被生活的现实击得粉碎。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承认,什么难以预料的事都可能发生。不管你怎么去看待它,各式各样的考验还是明目张胆的照旧存在!
一切对一个在人海中喘息的女人来说,都如命运一样吉凶难测,永远逃离不了社会对人的尖刻和委婉的嘲弄,她不再愿意去猜想,也不愿意再去震惊,即使震惊随时都在!
也许,只有在她心里在意的一切都荡然无存,甚至连自己的情欲和形象的庄严都可以随意抹去,挥霍的时候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爱!
同是爱情的囚徒
有人恣意妄为
有人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