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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吴名异

在大唐的长安城中有个五柳堂药店,药店掌柜的名叫吴睿。吴睿悬壶济世,祖传的鬼柯散闻名遐迩,这种神奇的鬼柯散可是治疗骨科红伤的妙药,基本是十副药下去,病者就健步如飞了。

可吴睿老先生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儿子吴名异,可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对他们家祖传的医术一点也不感兴趣,把吴睿气得几乎吐血。

这天吴睿正在给病人看病,长安的一伙赌徒把吴名异押回了五柳堂。吴名异和他们狂赌三天,欠了一屁股赌债。这帮赌徒们扬言,如果不还钱,他们就要把吴名异的两条腿砍断,让他一辈子瘫痪在床。吴睿的夫人周氏心痛儿子,急忙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最后还差几百两银子,那帮赌棍们扬言过几天还要过来,不还赌债,就要拆了他们家的五柳堂。吴睿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抄起了顶门闩,把不可救药的吴名异赶出了家门。

周氏含着眼泪,追上了满街游荡的儿子,她把发髻上插的金簪子递给了吴名异,叮嘱道:“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你爹消了气,娘再把你接回来!”

吴名异斜着眼睛望了一下五柳堂的牌匾,冷笑道:“赶我走,好啊,正好我也不愿在个破药店里待着呢!”

周氏见四下无人,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本记载着吴家祖传秘方的药书交给了吴名异,没想到吴名异“啪”地一声,把药书摔在了地上,还在上面狠狠地踩了一脚,骂道:“我学什么也不会学这下九流的手艺!等我几年后回来,我一定要叫全长安城的人都不敢小瞧我!”

吴名异为躲赌债,离开了长安,一路向西,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最后来到了歧黄山的脚下。歧黄山在传说中可是药王孙思邈采药的地方,这里山深林密,物产丰富,有数不尽的山蔬野果可以叫他填饱肚皮。吴名异暂时可以不再为吃的问题发愁了,可惜好景不长,转眼到了深秋。北风呼啸,树叶尽脱,再也没有野果子供吴名异吃了。吴名异就找了根木棍,满山去追杀野鸡野兔。这天他高举着手里的木棍,把一只野兔赶到了一座断崖上,他呼呼喘着粗气,正准备一棍把野兔打死,没想到那只狡猾的野兔从他胯下窜了过去。等他懊恼地回头,发现身后的一个黑洞中伸出了一个斗大的蟒头,巨蟒一张口,就把野兔咬死,吞到了喉咙里。

巨蟒也发现了立在崖边的吴名异,它扭动着三丈长的蟒身从黑洞中爬了出来。吴名异吓得一步步后退,最后退到了断崖的旁边。巨蟒张着血盆般的巨口,刺鼻的腥气熏得他几乎要呕吐了。吴名异退无可退,他举起了木棍“砰”地一棍,正砸在了巨蟒的脑袋上,巨蟒凶性大发,张着生满獠牙的巨口,直向吴名异胸口咬了过来!

吴名异本能地往后一闪,一脚踏空,人已跌落到了山崖下。他最后是被一阵冰凉的秋雨淋醒的,是崖下厚厚的落叶救了他的性命。可是他的左腿摔断了,在这没吃没喝又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现在的吴名异只有闭目等死了!

吴名异咬牙切齿,暗恨自己的父亲,若不是他把自己赶出来,自己也不至于落得这个悲惨的下场啊。他那条断腿已经肿得跟水桶一样粗了,只要他一动,断裂处就钻心地痛。

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了,吴名异两眼望天,正想着怎么爬上崖顶的时候,就听上面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鹰啼声,原来是一只大鹰和巨蟒打起来了。斗了有一个时辰,那只大鹰把巨蟒的眼睛叨瞎了,巨蟒也咬折了大鹰的右腿,巨蟒翻滚着落到了崖底摔死了,大鹰呼扇着翅膀,也缓缓地落到了谷底。看着那只大鹰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吴名异倒身退到了山崖的底下,那只大鹰对吴名异根本就不感兴趣,它张开尖嘴,在崖底的一块石头上狠啄了几下,最后啄下了一个核桃大的黑石头,大鹰叼着黑石头,不停地在断腿上摩擦着,磨擦了一小会儿,淌血的伤口就愈合了,大概摩擦了有一个时辰,那只大鹰的断腿竟能活动自如了。大鹰一撒口,丢下了磨得只剩下半块的黑石头,拍着翅膀飞走了。

吴名异看着奇怪,急忙爬了过去,仔细一找才发现,原来崖底的石头上竟长满了这种核桃大小的怪东西。他们绝不是植物,也不是金属,用手一碾,就会碾下一层黑粉来。吴名异如法炮制,拿着黑石头就往自己的那条伤腿上抹去。说也神奇,刚抹了几下,那条伤腿就不痛了,他将自己的整条伤腿涂满了那黑石头的粉,第二天一大早,他那条断腿上的肿瘀神奇地消失了。

他家祖传的鬼柯散疗效都已经够神奇的了,没想到这黑石头的药效竟比鬼柯散还要显著。

三天之后,吴名异的腿就能活动自如了。他用破烂的外衣做了个包袱,捡了几百块黑色的石头然后攀着山藤,一点点爬到了悬崖的上面。

吴名异用这一袋子具有神奇药力的黑石头,专门给人治疗跌打骨折,没用半年,声名鹊起,可是如何报复吴睿的念头总在他心里闪现,还没等他起身回长安,安禄山就发动了叛乱,朝廷急忙派兵去征剿,专制跌打损伤的吴名异被强征入伍,他成了随军的医官。安史之乱平定后,吴名异因为疗伤有功,被皇帝亲封为五品医官。

吴名异收了两个弟子,他不时地派弟子回歧黄山断崖下去采集那种神奇的黑石头。可最近一段时间,吴名异那条被黑石头治好的断腿动不动就钻心地痛,吃什么止痛的中药也不见好,没有办法,他只好继续往腿上抹那黑石头磨成的药粉。说也奇怪,抹上那神奇的药粉后,他那条腿就不痛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那条腿又复痛如故,他只得不停地加重药力,最后,他整条大腿的皮肤都变成了黑色。

吴名异的伤腿变瘸,报复的火焰也烧得更厉害了。他和经略使大人请了个探亲假,领着两个徒弟回到了长安。几年不见,五柳堂药店还在,吴名异回想着自己当年被赶出来的悲惨经历,他恨吴睿恨得直咬牙。他叫徒弟熬了一锅姜黄,厚厚地涂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一行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五柳堂药店。

吴睿很明显地老了。五柳堂中正有一个两条腿都断了的病人,吴睿正给病人往骨折处涂鬼柯散呢。看着病人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吴名异冷笑道:“鬼柯散的药效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啊!”

吴睿望着面前这个脸色蜡黄,跛了一条腿的怪人说道:“阁下什么意思,难道是吴某的鬼柯散药不对症吗?”

吴名异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交给了自己的徒弟,他徒弟从里面倒出一点黑石药粉,均匀地涂在了那个病人的另一条断腿上。

那个骨折的病人刚开始还是一脸的怀疑,过了一会儿,他惊喜地叫道:“还是这药好,不痛了,先生你帮我在另一条腿上也涂上这种药粉吧!”

吴睿一见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是来踢馆的,他走上前来,用手指沾了一点药粉,刚放到嘴里一尝,便急忙吐掉,惊叫道:“你是谁,你是在哪里得到这些药粉的!”

听到争吵,医馆里围满了人,吴名异嚣张地叫道:“鬼柯散的药效比不上我这单方仙药,你这妙手回春的牌子我看就不要再挂了!”吴名异对他的徒弟一摆手,两个徒弟蹿上了八仙桌,就把那块妙手回春的牌子摘下来“啪”地一声丢到了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吴睿一见牌子被摘了下来,气得他“哇”地吐了一口鲜血,仰身倒在了椅子里。周氏听到有人踢馆的消息,急忙走了出来,她望着踢馆人脖子后面一块葫芦形的胎记,激动地说道:“名异,是你吗?”

吴名异一见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倒在椅子中喘气的吴睿一见是不争气的儿子回来了,气得抡起巴掌,“啪”地一声,给了吴名异一个大耳光。吴名异望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能容忍我超过你,你这是嫉妒!”

吴睿两手颤抖,他一把将吴名异怀里的小玉瓶掏了出来,周氏接过小玉瓶,舀了点药粉用舌头一尝,气得老太太也抡起巴掌,给了吴名异一个大耳光。

有很多老街坊都知道吴名异被他爹赶出家门的丑事,可这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怎么一见面就打起来了呢!周氏连说冤孽,她一伸手,在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包里装的就是那本记载着五柳堂所有奇方的秘籍。

周氏打开第一页,那上面赫然写着鬼柯散的配方,其中第一位药就是吴名异带回来的黑石。这种黑石最早载于南北朝时期的《雷公炮炙论》,那上面说这种药叫止痛楚,截指而似去甲毛。意为这种黑石头用于麻醉止痛,即使是截指,其感觉也只不过像剪去指甲或毛发一样。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骨折等疾患极有疗效。这种黑石虽说疗效如神,但它却是一味有毒的药物。想用这种药物治病,首先要把黑石头研碎,然后烧红,最后经过醋淬才能入药。

吴名异胆大包天,竟把黑石药粉直接研碎,不经过淬毒,就涂到骨折病人的患处,这简直就是害人啊。周氏把前因后果一说,吴名异也愣住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原本以为已经功成名就,可以到处炫耀了,谁会想到,他转了一圈后,竟又从终点回到起点。

他那独创的单方妙药竟是一味毒药啊。他撩起自己的裤管,吴睿和周氏一看都是大惊失色。这种黑石的药毒已经浸入了他大腿的肌肤,不赶快治疗,半年之后,黑石的毒素一旦进入骨髓,吴名异一定没命了!

吴名异幡然悔悟,决定痛改前非。他辞去了官职,经过三年的闭门苦学,终于成了一名合格的大夫。为了警戒后人,那疗效神奇的黑石被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这种不属于中药任何一属的怪药就是中医们沿用至今的——无名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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