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豌是省城大学新闻专业的本科毕业生,荷滇市人。她父亲乔同泰是市花卉公司的老花匠,还在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和红墙湾公寓物业管理公司兼职当花卉顾问。偏偏曾忆砚也是喜欢花卉,所以曾忆砚和乔小豌初次见面就谈得挺投机。她向他谈及她父亲乔同泰的养花技艺,谈她父亲兼任花卉顾问的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花园里的花卉和红墙湾公寓的草坪、树木,当然也谈及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时装设计师谈企渔,这些情况自然是她父亲披露给她的。恰恰曾忆砚也视谈企渔为知己,而他的家址恰恰也处于她父亲兼任花卉顾问的那个物业管理公司所辖的社区,所以,不出一个月,曾忆砚和乔小豌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异性“知音”。她很敬重他的持重、博学和沉稳的风度;而他也乐于和她相处,这么年轻、这么娴雅、这么率直到心不设防,谁会远之呢?不过,他渐渐对这位女大学生产生“警觉”。她有时会像小孩子一样又乐又蹦的,转瞬会“阴云布面”、“掩面而泣”,叫人无所适从。好在工作的时间多,闲聊的时间少。后来,乔小豌从她父亲嘴里探悉:曾忆砚的父亲曾尊须当年是位颇有名望的平民书法家;她家里还收藏着这位已故书法家的几幅墨宝。自此,她对曾忆砚更是敬重有加。特别是当她在一位高中同学的家里意外目睹到曾忆砚的一幅书法作品,知道他是个匿山匿水的业余书法家以后,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她就多了一种亲昵和娇艳,甚至屡屡“失态”,在他面前把女人的魅力表现得更为淋漓。
曾忆砚曾饶有兴致地谈及过她的名字,而且从她名字里的“豌”字生发出许多有趣的忆想。他说他很喜欢田野上豌豆花开的怡然情形,也很喜欢吃豌豆饭。特别是孩提时代,学校组织的野炊活动,因为总是烧豌豆咸肉饭,每每揭开锅盖,那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现在想起来还仿佛飘漫在鼻端。听这类话题,总是让乔小豌心驰神往,还会感叹自己缺乏类似经历的遗憾。曾忆砚也常常带她出去采访,对她采写的稿件总是仔细研读、悉心修改,这使她非常感动。这种感动致使她对他的称呼从“曾老师”过渡到“曾大哥”,她在他面前也从多少有点拘谨的“学生”、“助手”,衍变为常常要撒娇的“小妹妹”。这些变化使曾忆砚感到很新鲜,也感到有点困惑,多了几分留意,却未往深处里去探究。
一次,在采访任务结束后,两人途经红墙湾公寓。乔小豌央求曾忆砚带她去见识见识那个“屋顶花园”,他欣然允诺。
待乔小豌气喘吁吁登上曾忆砚寓所的屋顶,着实被这一片生气勃勃的姹紫嫣红迷住了。她不由得哇哇大喊:“噢噢,原来花卉是可以这样种养的,原来生活是可以更美的……”
曾忆砚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指了指遮棚下的一只小竹椅:“小豌,歇一下吧,上我家的屋顶花园,好比是爬一座山哪。我是天天要登山的,起初也真累得够呛。”
乔小豌揭开矿泉水的盖子,直灌喉咙,弄得胸脯上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她痴痴迷迷地说:“曾大哥,你这儿真好,我真想永远地待在这儿不走了……”
曾忆砚笑嗔她:“傻姑娘,你以后成了家,也可精心建设小家园,完全可以搞得更像样的。”他看着她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有人戏言:现今很难找到真正意义上的处女。这种论调有失偏颇。贞操也是某种形式的纯净和纯粹,但这往往和女性的品行没有必然关系。这个乔小豌初看起来也是一个很清纯很娴雅的姑娘,但她的心地是否和外表一样清明和纯粹,就很难轻于下结论了。
曾忆砚背朝着她道:“你也二十四五岁了,该有男朋友了吧!”
乔小豌的声音变得期期艾艾:“男朋友?有……没有……现在漂亮的女子很多很多,优秀的男人却很少很少……”
曾忆砚转过身,语重心长:“优秀的男人不是很少,而是你的视角有误。关键在于你自己把握。只要去发现、发掘,优秀的男人会很多很多的。”
乔小豌突然抓住曾忆砚的手,眼眸闪着梦幻似的光彩:“曾大哥,我、我……”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湿兮兮的起伏不定的胸脯上。
曾忆砚猝不及防,他的手感觉到她酥胸的温热和弹性,仓皇抽回:“小豌,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单位吧。那篇稿子还等着我们赶出来哩。”他端详她的脸,暗叹:是呀,如今纯粹的东西委实太少了。
乔小豌从梦境里走出来,不无哀怨地说:“曾大哥、曾老师、好吧,回吧……”
“屋顶花园”上的一幕,常常引起曾忆砚一番苦思。他想,乔小豌这位大学生的情感世界一定经受过风霜雨雪,她的心理恐怕急需援助。他就打了一个心理咨询电话,接电话的声音有点熟。好像是房松蒙的声音。细辨之,果然是这位心理学教授。曾忆砚借托一对不应该相恋的男女,把其中那位女子的情形描绘了一番。电话那头告诉他:这个年轻的女子可能有“恋父情结”,诸如此类的“反常”和“失态”是受过伤害的青春期的性反应,虽然是短暂的,但弄得不好很可能会有惊世骇俗的表现;并告诫被这位女子“爱”上的大龄男子,凡事要冷静,既要有爱心,更要有责任心,“拒绝”的方式宜婉转,不能过分剧烈,以免酿成更大的难堪和伤害,最佳的方案是制造“距离”,不露痕迹地“敬”而远之。
这个咨询电话,使曾忆砚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开始注意和乔小豌相处的分寸,不有意避之,也不主动挨近。他还借口办公室光线欠佳,把自己的办公桌移到窗口,不再像过去那样抬头、低头都会与她的目光相遇。要知道,她那迷惘的似乎在渴盼什么的目光,每每使他有点心旌摇曳,以致惶恐不安。毕意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个小妹妹,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双方都陷入尴尬的情感泥淖。而乔小豌依然我行我素,有时正正经经、冷苦冰霜,有时却恍恍惚惚、痴痴迷迷。但她工作干得不错,几个星期下来,大有长进,很快便能独立,而且责任处理的几起“读者来信”所采写的几篇新闻稿件,都很到位,很上水准。
夜深人静之时,曾忆砚抛开凡尘,让身心滞留在那个心理单间。他把乔小豌的手稿放在案头,细细琢磨、揣摩着,想从那些娟秀的行间疏放的笔迹里,寻觅到这个女大学生的心理轨迹。
屋顶花园的花香,不时随夜风弥漫沉降,飘至阁楼书房,特别是那种开小白花的茉莉清香,一阵又一阵地钻进窗缝门隙,经久不息。
初夏的回忆里,有茉莉花的香气萦绕。这种奇妙的感受,在荷滇市不仅仅只有曾忆砚一人才能领略,他那位相识不久的商界朋友谈企渔,似乎比他的感受还要来得独到,来得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