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芭离开谈宅已是晚上9点钟了,身处僻静的清溪畔别墅小区,仍能清晰地听到从闹市区供销大厦楼顶上传来的报时音乐。她走出小区铁栅栏门时,夜风吹得她的瀑布般的长发凌乱不堪。回首,幢幢别墅的窗户,亮着灯光。路旁的棕榈树轻轻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悠扬的轻音乐从身后飘来,富豪们的暖巢果然富丽堂皇,散发出物质主宰的魅力。她缓步前行,恍如梦境。
刚才,她在谈企渔的睡房里,像渔夫一样,网到了一个扑朔迷离的传奇故事。她已经慢慢悟出挡在谈企渔走向婚恋之路上的沙漠和沼泽。他的父亲谈秉雄留给他一个梦和梦中的五颗价值连城的钻石纽扣。只是他至今尚未找到这家传宝物。换句话说,他的创业的坚强毅力和至死也不气馁的精神,来源于对这五颗钻石纽扣的憧憬和遥想,在茫茫寻找的过程中,那种毅力和精神不断地燃烧着,发出奇异的光彩。男人的心思是很难琢磨透的,有时是不能理喻的。谈企渔不是已经拥有了巨额财富,还拥有声誉和获得更大盈利的技巧和本领?!他还要什么?五颗钻石纽扣兑现父辈遗留的那个梦幻吗?苍穹之下,真是无奇不有。现在,有关这钻石纽扣的描述文字和数据,就在她的小坤包里。她也许应该促成他兑现那个荒诞的家族梦幻。只是自己充当的究意是个什么角色,她不甚明白。她在心里梳理着思绪,下意识地放慢步履。
一辆红色桑塔纳“嗤”的一声停在她的身旁,司机探出车窗问:“小姐,要车吗?”
季雨芭从冥想中醒悟过来,摇摇头:“谢谢,我自己走吧。我喜欢步行。”
路灯把她的身影拉长了,又缩短了。夜风带着凉爽的花卉气息,扑向她的鼻端。她不由得作了一个深呼吸。
一个过了50岁的戴领带的男子,拦住她,色迷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盘桓:“噢,高级货。报个价吧,100元怎么样?”
季雨芭一手捏紧小坤包,一手捂着悬在胸前的钻石项坠:“你跟我走远点!”
那男子尾随她:“200元?300元总可以了吧?!”
季雨芭举起小坤包向他砸去:“滚!色鬼!烂货!我要喊人了!滚!”
那个男子发觉自己的观察力有问题,自嘲地嘟囔着:“神气个屁!臭货!你才是烂货!要找个漂亮的女人易如反掌,要遇上个慷慨而多情的男人很不容易。知道吗?烂货!”
她哼出一个轻蔑色彩很浓重的鼻音,提速前行。
路灯下有个青年在吼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不回呀头……”
待季雨芭路过他身边时,青年男子停止了歌唱。那温柔的磁性很强的嗓音冲着她:“漂亮的小姐,您好!”
她并不害怕,因为这儿灯火明明,骑自行车和摩托的人时不时往复经过。她扬起眉:“你要干什么?”
青年男子彬彬有礼地说:“今夜多美,月色多美,愿不愿陪我聊聊天,前面有家酒吧。”季雨芭冷笑:“没空!”
青年男子不失耐心:“什么叫没空?!你的声音真美,您的容貌真美。我是个马路求爱者,没坏心,如此而已。”
季雨芭没有停下步履:“笑话,居然是个马路求爱者。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向马路去求爱,别缠我!”
青年男子觉得有机可趁,不失时机送上温柔:“我看得出,小姐不是那种女人,但小姐的心很冷,很空虚,需要温情,需要友情,需要爱情。这些,我都可以给您的。”
季雨芭知道自己的搭讪给对方造成幻觉了,她怒斥:“我不需要陌生的爱情,你误会了。我的男朋友是个警察!”
马路求爱者旋转身子一百八十度,说:“警察?怕什么?!我从来不怕警察。我只怕妓女和小偷!”
她冷笑:“我就是妓女!”
青年男子哈哈大笑:“马路求爱的成功率不是很低的,它和网上觅爱的成功率相仿。我的一位同事就是用这种方式觅得爱妻的。”他说完就去抓她的手,毫无顾忌。
季雨芭真的发怒了:“脸皮太厚了!我要喊人了!”
马路求爱者一不做二不休,拦腰抱住她,用嘴去啃她的脸颊。
季雨芭拼命挣扎:“来人哪,来人哪……”
霍地一声,小树林的斜刺里蹿出一个小伙子。刹那间,马路求爱者挨了一个重拳,倒在地上。季雨芭惊魂未定,见来人是她的哥哥普达跃,舒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普达跃朝瘫在地上的马路求爱者踢了一脚,拉起季雨芭的手:“有点小事耽搁了,你没事吧?!”
季雨芭一甩头发:“今晚这些男人都疯了,哼!”
曾达跃用右手去揽她的腰肢:“谁叫你长得这么靓、这么迷人?!唉,美丽的女人是男人痛苦的神经。”
季雨芭窃窃地笑了:“普哥,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酸溜溜了?”
普达跃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怎么样?小雨,感觉如何?‘网’到什么信息没有?”
她蹙眉:“感觉?什么感觉?”普达跃的话,她只听清楚前半句,后半句没听清楚,弄不懂他的意思。
普达跃两手一摊:“谈总那里呀。看来,他真的坠入爱河了。这我早已估计到了。”
季雨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谈企渔是个木头人啊。”
普达跃摆摆手:“我不相信,他不可能‘坐怀不乱’的,难道是当代柳下惠啊?慢慢来嘛。感情东西像喝粥一样,心急是喝不了多少热粥的。”
季雨芭和谈企渔的接近,是普达跃的旨意。到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应聘当时装模特儿,自然也是他的一着妙棋。自从父亲出车祸死后,他便成了她实质上的监护人。他希望他的小雨妹妹能得到幸福,这种幸福当然离不开物质的保障。他早就看好谈企渔,对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殷实的家底也摸得一清二楚。他答应过小雨妹妹,一定全力促成她和谈企渔的好事,但先决条件是,她和谈企渔的接触,得一一向他“汇报”,事无巨细,情无轻重,不能遗漏。他还特别关照季雨芭,要她留意谈企渔最隐悔的内情,诸如商情秘密、偷税漏税、行贿官员、财富隐角或桃色往事,等等,一旦有‘感觉’,得马上告诉他。
她曾不安地问普达跃:“你这不是要我做‘密探’吗?刺探这种东西,究竟为了哪桩?又会有什么好处?”
普达跃每每作这样的说明:“我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密探’,也不是要你仅仅做他的情人,而是要你最终能赢得他的爱,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夫人。当然,这会很困难的。如果有诸如此类的‘把柄’抓在手上,他谈企渔就得跟我,不,跟你走。爱情才能更具魅力,更灵光。谈企渔是个非常特殊的男子,不来点怪招,你打不开他这把怪锁。”
季雨芭每当听普达跃这么说,心里不免反感。但她别无选择。只有听哥哥的话。能和谈企渔喜结连理,多少还是有点诱惑力的。至于她的“普哥”会不会把所谓的“把柄”榨出什么巨额利润来,她委实在心里细琢过。普达跃恐拍还不至于这么卑鄙吧。
季雨芭撅嘴:“我有什么好心急的?!又不是你找夫君,看来普哥比我还要心急啦。”
普达跃笑笑:“这是哪儿的话,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谁叫小雨是我的妹妹呢!换着别人,我才不操这份闲心哩。你说说看,这些天来,可‘网’到了些什么‘信息’?”
她说:“谈总待我不错的。但似乎总有种无形的隔阂,很难走近他的内心。我也不知道其中奥妙。他家的保姆潘姨倒是个热心人,慈眉善目的,似乎也喜欢我……”她不想马上告诉他有关谈企渔的那串奇异的梦呓和所“网”到的那个传奇故事。她了解普达跃,她得慢慢吊他的胃口。
“那你以后还得多往谈总的家里跑。对他家的那位保姆要尽可能殷勤点,不能摆‘准夫人’的架子。在单位里是培养不出感情的,众目睽睽之下,爱情的种子很难萌芽的。你越贴近谈总,你‘网’到的信息就越多。这类信息越多,越利于他贴近你,越利于你们感情的融洽。换句话说,一个男人爱你爱得有多深,就看他能把多少秘密告诉你。小雨妹妹,你虽然只比我小一岁,你还嫩着哩。”普达跃不经意地地把话题一转,“对了,奥地利的表婶来电话了。她说,到她那边去,难度并不大。只要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她还说,那里的华人时装女模特也有不少,都很有身价,收入不菲。”
季雨芭蹙起秀眉:“你和我说这些干啥?你的钱还不够多呀?办证、机票……这点钱你应该有的。国外的模特儿管我什么事,难道你也想要我一同出国吗?”
普达跃好声劝慰:“你看你,想得这么多干啥?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的事,自然由你自己做主,我不过在旁边参谋参谋而已。说到真的要到表婶那边去,钱当然越多越好。我想到那边去办公司,办公司当然资金越多越好……表叔、表婶虽然在那边好多年了,家产也只能算中下吧,可能还比不上谈总阔绰哩。”
季雨芭用轻蔑的口吻说:“普哥,你能不能少说几个‘钱’字?我讨厌三句话不离钱。”
普达跃箍紧她的腰肢:“哟,什么时候小雨妹妹变得如此清高了?!你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也许比我还不干净。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来教训你的普哥……”
季雨芭欲扳开他的手,怎么也扳不开。她早已领教过他的铁掌魔力。她顿时颤栗起来,在他的怀里慢慢蜷缩成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