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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孩子和枪

孩子五岁了。五岁的孩子极渴望一支枪。为什么是枪而不是别的?关于这个问题,若干年后当孩子长大成人,也许有一些什么会触发他去思想的。当然他也许不会思想。目前,他还是个孩子。孩子做过很多梦。孩子的梦一片鹅黄,妈妈变成了蜜蜂,天空是湖。至于母鸡,总是比羊还大,小草,比竹笋还粗。

当然,梦得最多的,还是枪。各种颜色形状和声音的枪。他追赶着(他跑得特别的快,像飞一样),抓住它们。它们在他的手里发出声音,然后又有什么在这声音里倒下。

孩子在自己的想象里兴奋不已。

自己的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啊。

以前,就是看《动物世界》,他也要躲进妈妈怀里(那里柔软起伏,弥漫着一股宽大温暖的乳香)。一条蛇悄悄向枝上的小鸟扑去,蛇的脖子鼓了一下,小鸟就不见了。一只多么可爱的小鸟啊,他伤心地哭了,恐惧地缩紧身子,抖着双肩。

仿佛那蛇扑向的是他自己。

蛇的里面黑暗冰凉啊。

他惊恐地望着四面的墙壁和脚下的地板,说:蛇到家里来了,蛇到家里来了!

妈妈便失望地叹气:这样的胆小,怕是没什么出息的了。

孩子羞惭而自卑地站在一边,眼里涌出泪水。而妈妈并不依他,在他下一次这样躲避的时候,坚决地把他推出了她的怀抱。妈妈有些恶狠狠地说:叫你怕,叫你怕,看它会跑出来吃了你!

妈妈生气了。妈妈生气的时候,样子很难看。所以他更害怕。他后退着,最后靠着了墙。蛇还在傲然移动,他无处可藏,只得紧紧地捂着眼睛。

有几次,他几乎下定决心不再看那些令人恐怖的电视了,他可以去看白云,飞鸟,阳光和露水,也可以去看虫子,蚂蚁,花草和树。但很久以来,他几乎没看过一块完整而干净的天空了。这个沉闷的季节,不是打雷就是刮风下雨,这个季节的雨,黄浊浊的,像老年人的泪,涩涩的,还有点儿酸。小鸟呢,也早已让汽枪或土铳吓得失去了飞行的信心和乐趣。噪音就像那煤灰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厚了,大家在路上碰见了,若打个招呼,非用很大的力气拼出很大的声音来不可。因此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有些恶声恶气。

他失望地回到户内。他还是个孩子,既没有力量来抵御独自置身户外的孤单,也没有力量来抵御户内那些色彩和声音的诱惑。

看来,妈妈是对的。因为被妈妈推了几回之后,他的胆子果真大了起来。当一只饿狼把羚羊血淋淋地撕碎羚羊忧伤的哀号在空中回荡或当凶器刺进人的胸膛灼热的什么喷涌而出的时候,他居然也兴奋地拍起了巴掌。

他拍得很好听。

开始,爸爸对他这种好坏不分的鼓掌忧心忡忡,便想耐心地告诉他哪是好人,哪是坏人。好人把坏人打死了,应该鼓掌;坏人把好人打死了,则要握拳以示气愤。但妈妈抢过话头,一边嗑瓜子一边不以为然地说(妈妈嗑瓜子的动作很美):什么好人坏人,成者王败者寇,赢了的就是英雄。

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倾向于妈妈。爸爸的话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电视里不是经常把那些杀人不眨眼动一动指头便有无数人丧命的家伙称作英雄或领袖吗?再说,即使这一边人把某某称作坏蛋恶棍魔鬼,但那一边人不同样把他当作英雄和领袖吗?

他再一次觉得妈妈是对的。

这一天,刚吃了早饭,妈妈便找人在家里搓麻(一次,乡下奶奶来了,她听不懂,还以为是搓过去女人们做鞋的麻绳,惹得妈妈一阵猛笑)。孩子其实早就盼着妈妈搓麻,等妈妈在桌边坐好,他就挨过去了,猴在妈妈身上,一会儿挠妈妈的痒痒,一会儿藏起一粒麻将,对妈妈的呵斥或哄诱无动于衷。有时妈妈举起了手,似乎要照他的什么地方打来,他亦毫不在乎。他知道妈妈不会真打他的。妈妈终于不耐烦了,从码在桌上的钱里抽出一张给他,他接了钱,喊声妈妈好,便一溜烟跑了。做妈妈的面上佯怒,其实心里对儿子的这种声东击西言在此意在彼的伎俩挺高兴。鬼东西,会动脑子了!她抑不住兴奋对牌友们说道。

孩子拿着十块钱在镇街上走,挺着小胸脯,神气活现。他故意让钱在手里展得很开,惹得其他的孩子直直望着他。不管怎么说,对一个孩子来说,十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表示他的快乐,他哼起了一支电视歌曲:千年等一回……爱你永不变……街两旁有人争着喊道:小孩,买香葡萄!或者:小孩,唐僧肉!聪明豆!包青天!跳跳糖!如此等等,他理也不理。为什么要理这些人呢,让他们喊去吧。他们总是欺负小孩,那我也欺负他们一回。有一次,他在万财店门口丢了五毛钱的铜币,万财老婆忙捡起来往手心里一捏。他要,她不认帐。他说我看见你捡,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他说在你手里,她把钱换了只手,他说在那只手里,她装做打呵欠用手一捂,含在口里。他觉得她的嘴又脏又臭,他不想要那钱了。他不喜欢他(她)们。他穿街而过,准备到镇东头的玩具商场里去。很久以来,他一直渴望着能买一支好枪,什么枪是好枪呢?他想应该有子弹,有射击,有那扎实的一响。如果有什么在这响声里受伤或倒下,那当然就更好了。他想它应该有的。那些电子枪他早玩腻了。

走到福林饭店门口,见福林老婆杏花正提了满满一篮菜到港边去洗,有鸡鸭,鳜鱼,蛤蟆黄鳝,他便知道镇里又要开会了。一开会,市面上的菜便供应紧张,福林老婆忙得眉开眼笑,乐不可支。福林是镇长,谁家开饭店也开不过他。所以福林的儿子国满也特神气,什么人都敢欺负呢,为此妈妈常拿国满来做他的榜样:你看看,国满比你还小半岁,就那么要强厉害了,镇里的大小干事,打字员,女秘书都畏他三分呢,你呀你。这时,他正坐在门口用弹弓射路上的行人,小学教师阳燕刚好就被射中了,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想说句什么,但一看镇长福林的影子在屋里晃了一下,只得忍气吞声,揉着痛处慢慢推车走了。

孩子望着国满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嫉妒。嫉妒像一粒玻璃弹子,滴溜溜转着,诱惑着他却抓它不住。自从妈妈在他面前夸国满开始,这种感觉便有了。他抓不住那玻璃弹子,便对它产生了恨;又因这玻璃弹子是国满扔给他的,所以他觉得最该恨的还是国满。对,他恨国满,假如不是在国满家门口,他很有可能把国满狠狠揍一顿。他想国满咧着嘴巴哭的样子一定很丑。

他朝国满扬了扬手里的钱,他看见,国满一骨碌爬起来进屋找镇长福林要钱去了。

孩子不由得笑了。他重新快活起来,叭的一脚踢去了路上的一颗石子,他看见石子纵身一跃飞起一道弧,远远地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孩子在看了那个店员的天才表演后,便知道不买那支枪是不行了。他没预料到自己的想象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他的心跳动得小小的胸膛快盛不下了。店员自然认得他是镇上赫赫有名的包工头裴三的儿子,特别喜欢玩枪,几乎什么枪都玩过了。今天,店员似乎专在等着他的到来,他对孩子说:你要买的那种枪已经有了!孩子说:你骗人,上次也说有了,结果不是。店员说:这次是真的。孩子盯着他,脸忽然一红:你拿来看看。店员把枪拿出来,抚着,却并不急于给孩子,他把枪举起来:像不像真的?孩子仰脸望着,说:像。店员拉了拉枪栓,看一眼孩子,问:像不像?孩子说:像。店员拿出一粒黄黄的子弹放了进去,这次他不问了孩子自己便说:像,真像!店员笑了,他说我要扣扳机了——孩子快跳起来了,他说:射击,快射击!店员却把枪放下了,说别急别急。孩子激动得一阵咳嗽。店员两手交叉着支在柜台上,这样枪就藏在肘后了。他说我曾用它打死过一只鸡。孩子要哭了,每当他快接近什么而又接触不到的时候,他便想哭。他知道大人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换取他的什么,就像有时候爸爸或妈妈的朋友把好吃或好玩的什么拿在手里,要他喊叔叔或阿姨一样。他忽然也狡黠起来,装做满不在乎地对店员说:我不相信。你不相信?店员笑着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本杂志靠墙竖着。孩子等待着,还是没能掩饰住眼里的渴望。店员终于扣动了扳机,叭——一声钝响,店员高兴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他拿起杂志让孩子看,孩子看见,那个封面女人的脸被打了一个圆圆的洞,店员数着被打破的书页:一,二,三……

店员已经数到十三了。

——多少钱?

——十八。

孩子转身就跑,他飞快地穿过人群,跑过镇街。在一个转弯处,不小心摔了一跤,他爬起来接着又跑。到了家里,孩子故伎重演,妈妈不耐烦了,又抽了一张给他。

孩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神气过。店员又怂恿他把剩下的两块钱买了一根皮带,所以现在他扎着皮带,别着手枪,在镇街上大踏步走。他感觉自己渐渐接近一个英雄或领袖了。他想站在那里大声地说:我有枪啦,我有真枪啦!然后拉枪栓,上子弹,瞄准,扣扳机,然后是叭的一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响啊!

他觉得枪像一只豹子在腰间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这时,他看见对面走来一个孩子,宽大而破旧的衣服显得身子很瘦小,脸又脏又黑,还有鼻涕的痕迹。那孩子走走停停,露出畏怯和述茫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不是镇上而是附近或者更远村子里的孩子。

在孩子的印象里,他觉得应该迎上去,掏出枪,对准那孩子:不许动!

他这样做了。

那孩子惊赅地望着他,黑脸霎然一白,嘴唇翕动着,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忽然在对方的哭声里生出一种虐待的快感,他用力拧了一下对方的耳朵然后轻快地跑开。

孩子在院子里练习射击。他靠墙放了只凳子,然后在上面插了把蒲扇。这还是奶奶去年从乡下带来的,但妈妈从来没用过,以至满是灰尘,他用水洗了两遍。孩子扣动扳机,若蒲扇沙的一响,他便笑一声:哈,打中了。然后又瞄准,又射。通过一个上午的练习,他打起蒲扇来已经百发百中了,但他不满足于此。他是个上进心很强的孩子。他又照着印象在墙上画了一个靶,他先画靶心,后画圆圈。圆圈一个个荡漾开去,就像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喊来。他踮起脚,努着力,尽量把它们画圆。

他站在那里,重新瞄准。因眼睛和枪与靶的关系要求更严格,他的手便有些颤抖。他用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扶住,并且轻轻地咬着牙。但第一枪,仅仅擦了一下靶沿。

到了下午,他的成绩好多了。子弹呼啸着(他想应该是这样的),渐渐向靶心靠拢,甚至有一两次,射中了靶心。妈妈在他的身后盛赞起来。

孩子得到了鼓励,更加地努力,似乎要以更好的成绩,来换取妈妈的欢心。一连几天,他都醉心于此。他把枪口四处移动,射击门框,窗台,晾衣服的竹竿,树叶。

但他很快又不满足了。应该朝一个活物射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使他激动不已,受到了心和手的热烈欢迎。早该想到这一点了,你这个笨蛋!他高兴地对自己喊道。

妈妈还在打牌。她为儿子终于找到了令他十分迷恋的东西而不再打扰她,舒了一口气。孩子把散落的子弹捡拢来,聚成一堆,一个个揩拭干净。

然后出了门。

他先发现的是一只歇在树上的鸟,它一边跳动一边唱歌,树枝高高低低,鸟足灵活修长,就像一双妙手在弹着扬琴。

他举起枪朝它瞄准,但鸟的位置过高。枪口因距离的突然拉远和目标的捉摸不定而茫然张望。

他踮起脚,朝那绿里放了一枪。枪响过后,掉下几片树叶,鸟却走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很久很久,那鸟没有再飞回来。

他有些懊恼,跟飞鸟生气,跟枪生气,跟自己生气。

他想象着自己射中了飞鸟,飞鸟应声落地(一定比树叶快得多),子弹射中了它的头部,血像鲜花一样涌出来。

他太需要这方面的证明了。

可低头一看,想象从手中溜走了。

他随手一枪,打破了路旁的一扇窗玻璃。

玻璃破碎的声音似乎给他沉闷的心里带来了几丝光亮。

其实,就在孩子拿着枪走出自家院门的时候,已经有几个镇上或邻村的孩子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了。他们听说他有了一支手枪,简直跟真的一样;他们也缠着自己的父母要买,但做父母的一问价钱,便沉默着,回避了孩子探询的眼睛。他们大都是镇中小学教师或企业工人,工资仅能勉强维持生活。现在,这些孩子用羡慕而敬畏的目光望着他,听着那扎实诱人的枪响,一步步向他靠拢,走一步,停一停,又走一步。但看来,他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于是他们放心地朝这个手里有枪腰扎皮带脚蹬皮鞋的富人家的孩子走过来了。当迅速把他围在中间的时候,他们喘了一口气。

孩子胸中的懊恼终于完全消失了。他被围在中间,有着说不出的骄傲。他又掏出枪来朝什么地方射击了一下,又有什么破碎了(那是一家很大的国营供销社,但早已关门不营业了)。

他们发自内心而略带夸张地欢呼起来。给我们打一枪吧,他们小心翼翼要求道,望着他的脸,有一个孩子因为他迟迟没有回答而卑怯地把头低下去。

孩子把头昂了一昂,像印象中的那样,把枪口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回枪套。他说:这个嘛,让我想一想。

他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所以他要有意吊吊他们的胃口,就像妈妈买菜,付钱时故意把钱丢在地上,让菜农俯下身子去捡。

他们有些讨好地跟在他身后。这时,他发现前面有一只母鸡,正一边踱步一边咯咯唱歌,他用手止住他们,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们果然听从了他的指挥。他轻轻拉开枪栓,装上子弹(他感觉到他们正抑着兴奋瞪大了眼睛)。

瞄准。

噗——,母鸡惨叫着奋力飞腾起来,似乎在尽力甩脱什么,然而那东西已尖锐地扎进了它的身体。它撕扯着,摇摆着,彩色的羽毛纷纷脱落,最后终于歪了两歪,倒在地上。他看见鲜艳的羽毛慢慢溶化,流淌了很远很远。

他和他们高兴得大笑。

这时,一个大点的孩子叫道:快跑,等人家发现了就糟了!他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我妈陪他不就完啦。

这天,他们一共打死打伤了四只鸡,还打了一条过路的野狗,一头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猪。令孩子生气的是,猪对子弹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哼了哼,继续往前走。

但这并不妨碍他仍是他们的英雄。枪把他们和他紧紧连在一起,他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头儿,他们的领导,他们的官长。他一停,他们不敢再迈步;他一声咳嗽,他们马上会拢过来,问:头儿,什么事?他见他们中间有一个女孩,扎羊角辫,穿健美裤,很是性感呢,便用枪一指:喂,你就是我的小秘了。女孩脸涨得通红,十分激动,忙从他们中间挤出来,依靠着他了。他们鼓起掌来,虽然其中有一个好像并不怎么乐意(他注意到他鼻翼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就叫他黑痣好了)。

在打死第三只鸡的时候,他和他们举行了庆典。他们手拉手把他围在中间,呜呜哇哇,载歌载舞。然后,他开始建立他的等级制度了:他是司令,下设副司令,军长,师长等等。羊角辫做了副司令。至于黑痣,他看不大顺眼,只给了他一个连长。武器装备不够,其他人一律自备,于是他们叮叮当当用树枝木块做成了各种刀枪,从远古的刀矛到现代化的原子弹。为了扩充队伍,在路过轧花厂时,他们还抓了两个壮丁。他们忠心耿耿跟在他的身后,团结在他的周围,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枪。

但在长时间的周游后,他们因渴望得不到满足而疲沓厌倦了。首先是黑痣,他把手里的步枪(他想把它叫做发射火箭,但司令不让,说连长只能带步枪)一丢,说: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去罗。他这样一说,很多孩子包括副司令兼小秘羊角辫马上也动了心,面露欲去之色。司令把枪拔出来像印象中的那样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再言离队者斩!但他也怕他们真的一下子散去,所以又说:从现在起,大家排好队,每人打一枪。师长小鼻涕说:两枪。他咬咬牙,瞪了师长一眼:两枪就两枪。于是他们按职务大小排好队,轮流射击。黑痣因为扰乱军心(在大家斗志正高的时候,怎么能言吃饭这样的小事情呢),自然是最后了。黑痣揉了揉眼睛,还是把步枪捡了起来,在队伍的最后站好。

枪把他们和他又团结在一起了。孩子忽然觉得,作为一支军队或组织,应该有一些纪律需遵守。于是他和几个高级下属一起商议,草拟了以下条文,大致是:

1.司令为最高领袖,其他人一切行动听指挥;

2.手枪为司令个人拥有,但其他人每人也可使用一次;

3.不准随便离队;

4.不准作叛徒,内奸;

5.不准哭鼻子;

6.不准说司令的坏话;

7.不准和副司令过从甚密;

8.不遵守上述纪律者,取消其三次手枪使用权。有功者,可以多使用一次。

又,既然是军队,总该有个名号吧,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纷纷发言,会出主意的出主意,不会出主意的出建议。军长说我看就叫真枪队吧,师长说叫飞虎队神气一些,团长说叫金刚队更好。最后司令拍板决定叫真枪队,真枪嘛,一听就不是假的。

由于他们已搞得鸡犬不宁,所以镇街上那些鸡呀狗呀的一见他们就咯咯咯或汪汪汪没命地飞窜狂奔。孩子再也找不到射击的目标。

孩子觉得子弹在枪管里有些躁动不安。

正是在这时,他们碰上了另一群孩子,为首的是副镇长福林的儿子国满。

国满的手里也有一把枪,和他的一模一样。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迈出了各自的队伍,举起了枪。

射击——

孩子觉得自己的枪不再孤独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撕杀的对手。他感觉出两颗子弹在空中相视一笑然后擦肩而过。他似乎还认识到了敌人的重要性,假如没有敌人,他的手枪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呢?他们相仇相敌而又相存相依。好了,他可以和国满好好地撕杀一场了,他要把国满打倒在地,然后骑在他的身上,大模大样地支使他:缴枪不杀,驾!骂你妈是大狗熊,驾!打自己的嘴巴,驾!小子们,来,搔他的胳肢窝,不许笑,笑就揍死你……

他听见国满惊天动地地喊起来。

他想看看国满怎么啦,可怎么也看不大清楚。他感觉出世界的一边红红的,灼热的大火一直烧到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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