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没有固定的招

故事梗概

经过风清扬指点，令狐冲侥幸点了田伯光的穴，暂时有工夫琢磨摆脱纠缠的办法。第一次，风清扬教他把华山的三四十招融会贯通，然后跟田伯光打，斗得两次，田伯光两次被点穴，令狐冲大概领悟了“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的意思。

再比，田伯光出狠招，一刀砍中令狐冲大腿，一刀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好在天色已晚，风清扬决定在一夜间教令狐冲三招，资质好，悟性高的话，或许勉强可以在这一晚领悟三招的要点。这三招出自“独孤九剑”。一晚上不可能全学，但令狐冲记忆力惊人，可以先让他把“独孤九剑”的总诀背下来，只学三招，应付田伯光是足够了。

田伯光接连惨败，抛下单刀，承认自己永远不是对手了。田伯光走后，令狐冲请求风前辈传授“独孤九剑”，风清扬尽数讲解之后，在后山隐没，不允许令狐冲再跟人提起。

陆大有气急败坏上崖，说华山出事，封不平等人想要逼迫岳不群让位，因为本派掌门，原是岳不群的师父篡夺，现在要了结二十多年的旧账。师门有难，令狐冲飞奔下崖。路上遇见“桃谷六仙”，正在寻找自己，也都跟了令狐冲，先去见师父师娘。

心理分析

意象对话心理咨询，跟练武特别像，初学者有这样的体会，高手过招更能明显地体会到，咨询中细微的地方，招招都像在跟来访者比武。如同博弈，棋错一招，满盘皆输。如何能把咨询做得如同行云流水，来去自如，不受任何方法的限制，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外地的优秀咨询师，慕名而来，在北京租了房，想要接受意象对话心理咨询培训，希望像参加其他培训一样，定期训练，掌握一套技术，拿回去运用。也挺勤奋，每周末参加督导小组，接受督导，一参加就是一两年，最后痛苦万分，感慨自己啥都没学到，很让人难受。这时候意象对话的高级咨询师才恭喜他/她终于取得了进步，因为对于那些想学技术的人，学不到技术就是件好事。倒不是意象对话故弄玄虚，是因为事实上的确是那样，意象对话没有什么固定的方法。

练武的人都知道，打斗的过程跟训练是很不一样的。没有一种情况下，可以让你按照训练的动作，一招一式地打出来，除非你的对手是个白痴，站着不打，或者是木偶，形同虚设。哪怕像木偶一般没有变化，你都很难完全按照所学，一招一式地打，更何况我们面对的都是活人，具体情况千变万化，根本不可能按照所学的招式打。

心理咨询也一样，试图通过学一套完整的方法，然后到处适用，碰上什么样的来访者，都不去管来访者，而只是咨询师按照自己的方法完美地展示，那么这个咨询一定是失败的。因为这顶多算一个展示，不算咨询。咨询师处理的是心理咨询的方法，不是来访者的问题。一般说来，这个咨询师还有自己的问题没有处理，比如说可能太期望完美，也可能害怕来访者的问题；没有信心。所以才希望用一套完美的方法，管他什么来访者，演示完自己的方法就行。笔者刚学心理咨询的时候，就犯过一个比较弱智的错误，因为感觉解梦这种工作，难度太大，似乎没有什么固定的路子和方法可寻，所以下决心认真阅读弗洛伊德的作品，仔细分辨每一样东西在梦中的象征意义，以为只要记熟了基本的象征意义，解梦就方便得多了。比如“剑”象征什么，“花瓶”象征什么，我都心里有数。甚至“剑”还有一些什么象征意义，我都熟悉地记下来。这样就以为会解梦了。后来到实践中，才发现完全用不上。书中所写的经典梦例从来没在我的实践中出现过。即使偶尔出现了一些常见的象征物，也完全不是我自己理解的意义。我经常很有把握地说自己知道这个梦的意思，仔细分析之后，我的意见都被否定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因为我太期望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解梦，我想用自己熟悉的路子去套对方，而不是根据眼前的梦做分析。

同样是一把剑，在一千个人的梦中出现，就有一千种不同的象征意义，试图通过以往的经验，来套新的梦，一定要出问题，因为至少说明，你对眼前的梦没有体会，只不过熟悉一些常见的象征。即使是同一个人，两次梦中出现剑，也往往有不同的意义。同一个梦中出现两把剑，也多半各有各的象征。有时候象征性，有时候象征攻击，有时候或许就是一把剑而已。不可能由此而得出结论，剑在梦中出现就象征性，象征攻击，或者只是一把剑，新的梦出现，就一定有新的意义，因为它还完全可能象征别的，没法列出一个规范的表格，罗列剑可能出现的所有意义，像个数据库一样，以后解梦只需查表就行。即使新的梦依然出现性象征，剑象征性，那么它所代表的新的问题，跟经验中代表的，也是很不一样的，毕竟每个人的心理世界都是极其复杂的，每个人的心理经验都不可能跟别人一样。针对个人，两次出现剑，代表的问题也一定不会完全一样，心理内容是在不断变化的。近期两次出现，也可能一次偏向心理内容的呈现，下一次已经更深入地体现梦者对待性的态度，都要靠具体的分析，不能下个统一的结论，以后每次出现都适合。而且很多情况下，同一个象征意义，可以在不同的层面做出解释，由此得出的结论不一样，但是都对。因为人的心理内容有不同的层次，你可以在潜意识的层面有一种解释，也可以在集体潜意识的层面有不同的解释，主要看哪个更适合于来访者目前的情况。如果分析出剑象征性，就立即由此得出结论，这个梦就象征性，毫无疑问，那么可能前功尽弃，真正对来访者有用的东西还没找到。

既是如此的千变万化，没有套路可循，那我们心理咨询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学，只了解实际情况就够了？其实也不行。因为有一些基本的大方向是绝对不能走错的，这样的方向没有套路，也没有成规，但你必须有感觉，要有感觉就必须不断练习，才能保证你自然而然的不会走错方向。一个完全外行的人，从来没有接受过培训，显然不能直接去做咨询师。虽然没有什么是一定的，剑可能象征任何意义，但你不能说，那好办，以后解梦的时候，我可以任意选择，想选什么就选什么，随便说这个梦中的剑就象征大树，反正象征大树也有我的理由，不是瞎说。虽然也许有这种可能，但这种方法一定是错的，因为剑的象征意义不固定，不等于说眼前这个梦就没有固定的意义。你必须有很好的感觉，才能保证从不确定的意义中找出固定的意义。如果基本方向错了，那么永远也不可能走对。比如说剑的象征意义，有很多种，但在代表性的时候，一定代表比较阳性的性，不太可能代表阴性的性，你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把剑说成是阴性的象征，那就会离真实的意义越来越远。

假如令狐冲领悟了“顺其自然”的原则，能把华山剑法融会贯通，风清扬就告诉他：“OK！你以后什么都不用练了，只要顺其自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没有什么固定的招。”那令狐冲就完了，他一定不会成为武林中的高手。上乘的武功修为是有的，永无止境的，而且你必须去练，但又不能被所修炼的东西限制，这才是高手的境界。顺其自然地用招，绝对不是乱打一气，怎么打都行。高手跟普通打手的区别，往往只在于一些非常非常细微的细节是否能准确把握，而不在于招式的花样离奇。要准确把握细节，不练是不行的。不但要练，而且要勤练，经常练。

意象对话没有什么固定的方法，不是说我们不用练习，恰好相反，意象对话的高级咨询师都在勤练，每周末参加督导，刮风下雨都不间断，甚至连一些新手都为他们的精神感动，感叹自己也不容易这样坚持，生活中毕竟会有很多繁杂的事情困扰，要每周坚持，排除干扰，的确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忽视方法的应用，但从来不忽视方法的训练。朱建军老师反而要不断讲解一些基本的方法，反复训练，只是强调运用的时候不能拘泥于方法。如果为了强调没有方法而拒绝使用方法，那就违反初衷了。有一些不属于精神分析路子的方法，只要好用，顺手就用上了，那有为何不用？比如戒烟，长期的心理分析，效果可能不如行为主义的方法来的快，那当然就用行为主义的方法了。

上面举的那个外地咨询师的困扰，其实很多刚参加意象对话督导小组的人都有，就是来了之后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学什么，似乎也没东西可学，想学技术的念头又老是放不下。其实对这样的新手，要教一些技术，也是有的，不是没得可教。但是我们不愿意，因为他/她此刻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么想学技术？这个问题不解决，带着问题去给别人做咨询是有害的。比如说他想学技术，背后的动机是想炫耀，那么如果你真的教了一套技术，就上了他的套，他回去可以跟同事炫耀，自己又学了一套新技术，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解决问题的话，他会把这个问题带到心理咨询中去，无意识地在来访者面前摆弄，显得自己心理咨询技术很高，一旦有了这样的炫耀，整个咨询就完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不是我们不教，是真的不能让他学。首先要做的是解决他自己的问题。只为学技术而学技术，常常导致的后果就是咨询师不带感觉地做咨询，只会用技术。一个自认为是咨询师的人，来参加督导，要进步，往往比一个新手更困难。因为他始终放不下咨询师的身份，不处理这个问题，对咨询是特别有害的，所以首先要做的是引导他放下咨询师的架子，找自身的感受。哪天突然发现自己没进步，没学到东西，感到很难过，那就说明他进步了，因为终于找到自己的感受了，虽然这种感觉不是那么让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