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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家三口

故事梗概

盈盈给令狐冲化了装,扮成悬空寺的聋哑仆妇,令狐冲独自上见性峰,盈盈在附近游山玩水。到了见性峰,听到兵刃声响,仪和仪清正在安排仪琳抓紧练剑。仪琳剑法不长进,头脑里整天想着令狐冲。两位师姊替她着急,希望她刻苦练剑,杀死岳不群,替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报仇,好接任恒山掌门。令狐冲细细想来,当日在少林寺中,的确只有师父能用针刺死两位师太。

院里树上被吊了八人,额头刺了字:“阴谋已败,小心狗命!”十余人被点穴道,旁边写了几个字,又是“阴谋已败,小心狗命!”树上又吊了两人,是不戒和田伯光,身上挂了带子,不戒带子上写着:“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田伯光写的是:“天下第一大胆妄为、办事不力之人。”

令狐冲被仪琳拉走,倾诉心声,显是把令狐冲当做聋哑婆婆了。不戒差点上吊自杀,是因为那条带子,上面的话是不戒的老婆,仪琳的妈妈当年对不戒说的。不戒夸奖一少妇长得好看,老婆因此吃醋,离家出走,留了个条,写的就是那八个字。

聋哑婆婆抓住令狐冲,给他剃了光头,逼他选择,要么做太监,谁都娶不了;要么做和尚,娶两个,仪琳和盈盈。原来聋哑婆婆就是仪琳的妈妈,在悬空寺隐居,不戒连关外的尼姑庵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她。盈盈也被她抓了来。仪琳听说令狐冲要娶自己,并不感到高兴,而是坚决不同意,她知道令狐冲爱的是任大小姐。仪琳走后,婆婆也跟了出去。

心理分析

和尚爹爹

不戒和尚一家人都很有特色,说话做事非常古怪。这一家三口人的组成上就十分古怪,父亲是和尚,母亲是尼姑,和尚娶尼姑,生个女儿还是尼姑。做了爹爹的和尚,丝毫不像个父亲的样子,他一出场,总是让人又好笑又好气。他的行为方式完完全全不像成年人,倒像个孩子,幼稚得有些天真。你会觉得他非常可爱,但完全不顾后果的做法,又让人担心,也让人心寒。

成年人其实都多少会保留一些孩子气,甚至在精神分析咨询师的眼中,成年人的行为方式基本停留在童年阶段,因为正常人身上都可以明显找到童年情感的影响。成年人身上保留孩子气,并不是一件坏事,有时候反而特别好,因为时不时透露一点孩子气的成年人,会让人感觉到特别可爱,像个孩子一样讨人喜欢。

有的成年人不接受自己幼稚的地方,那仅仅是跟自己过不去,可能恋人欣赏的正是那一点点幼稚,周围人也一般都会比较喜欢。但这也仅是就少许的孩子气而言,如果某方面的孩子气成为一个症结,成天撒娇和耍脾气,使性子,就未必能让人接受。人的心理年龄绝对不跟生理年龄成正比,有的人活到老也还就是一孩子。

但也分两种不同的情况,正常情况下,人到老年,心理都会回归童年,所以我们会看到,老年人最接近小孩子,特别容易伤感,容易掉眼泪,容易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这样的回归是健康的,那是在经历心理的成熟阶段之后,又再次返璞归真。另外一种情况看起来非常相似,是不戒和尚一类,实际上这两种情况是非常不一样的,后一种情况,他不是回归,是从来就没长大过。从心理年龄上,我们可以说他从来就只是一个孩子,没有跨入过成年,更不可能再进入老年阶段了。

笔者遇到过一个成年男人,他不相信成年人身上会有孩子气,排着胸脯说:“我自己就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拍着胸脯说话的那种感觉,就特别像一个孩子,非常有自豪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个人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孩子气,他/她当时的那股倔强、固执之气,在旁人看来,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背后起作用的,正是一股孩子气。一个平时认为自己很坚强,很成熟的人,到了咨询小组上也往往哭得稀里哗啦,甚至又哭又闹。不管我们承不承认,成年人身上都多少会有一些孩子气,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这可能也是精神分析学说能够立足的一个关键,尽管不断受到批评,它也还是存在,并没有因为受到攻击而崩溃,相反,它在心理咨询中至今依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在看到不戒和尚幼稚的表现,一般人会有些难以接受,不能接受他的思维方式,也不能理解他古怪的行事方式。但如果清楚了他心理年龄所处的阶段,就会发现,他说话和做事的方式都非常符合年龄特点,并不是有意作怪。

不戒和尚的心理年龄,笔者个人感觉,它可能大概停留在幼儿阶段:

仪琳又道:爹爹叹了口气,说道:‘你娘本来是个尼姑:你是知道的了。我一见到你娘,就爱得她发狂,说什么要娶她为妻。你娘说:“阿弥陀佛,起这种念头,也不怕菩萨嗔怪。”我说:“菩萨要怪,就只怪我一人。”你娘说:“你是俗家人,娶妻生子,理所当然。我身入空门,六根请净,再动凡心,菩萨自然要责怪了,可怎会怪到你?我一想不错,是我决意要娶你娘,可不是你娘一心想嫁我。倘若让菩萨怪上了她,累她死后在地狱中受苦,我如何对得住她?因此我去做了和尚。菩萨自然先怪我,就算下地狱,咱们夫妻也是一块儿去。’”

幼儿是完全不具备独立性的,没有办法独立生存,只能依靠别人来喂养,所以它有一个特点,只能向别人要,想要就要,没有任何顾虑。但是向别人要的那个力量是挺足的,肚子饿了它可以哭啊闹啊的,无论用的是什么方法,一定是要到了才能停止。它不对自己的哭闹承担任何后果,也不用考虑要的方式是否恰当,反正想要就是要,无论如何也要要到了才行。要东西的那个劲是很强,很执著的,要不到决不罢休。不戒和尚的做法有些让成年人难以理解,他要爱的这个劲就挺足的。在成年人看来,爱上尼姑这事本来就挺麻烦的,但对于不戒和尚来说,他不用考虑成年人这一套,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爱,所以我就要娶她为妻,是尼姑没关系,只要是我爱的,尼姑也可以。你怕菩萨怪罪,那也没关系,让菩萨怪罪我好了。我是俗家人,菩萨不会怪罪我,那也还是没关系,我做和尚不就行了。反正最终有一个目的要达到,那就是娶你为妻。只要能娶你为妻,做什么样的牺牲都可以。甚至对不戒而言,根本就谈不上是牺牲,因为他还不具备牺牲的能力,不具备可以牺牲的东西,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都还是没有价值的,不存在牺牲,做什么都可以,能娶你为妻就行。

我要,所以就要。没有什么要的理由,并不是说因为某个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非要到不可,要不到的话损失太大了。幼儿还没有这么多考虑,反正我想要,所以就要,就是想要而已。不戒和尚也不是说,考虑到我爱她,她也爱我,很难得,所以自己做点牺牲也是值得的,哪怕是让我出家也可以。不是这样,他就是觉得,我要娶她为妻,所以就要娶,说什么都要娶,这就是小孩能折腾的那股劲。成年人其实挺缺这种能折腾的劲,因为要考虑得失,诸多因素加以综合考虑,有所取舍,患得患失,没有精力去整天这么瞎折腾。

当然,心理年龄具体是多少岁,每个人的感觉可能会有些差异,笔者的看法也并不就是绝对的定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戒和尚的心理年龄肯定是比较小的,再大几岁也大不到哪去。一般说来,小孩思维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单一性,单向性,小孩的思维不会像成年人一样转弯,所以有时候会觉得不戒和尚那个大脑是直着长的,转不过弯来,单纯得有些幼稚可笑。

仪琳道:爹爹说:事情也真不巧,那时候有个美貌少妇,骑了马经过门口,看见我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觉得有些奇怪,向咱们瞧了几眼,赞道:“好美的女娃娃!”我心中一乐,说道:“你也美得很啊。”那少妇向我瞪了一眼,问道:“你这女娃娃是哪里偷来的?”我说:“什么偷不偷的?是我和尚自己生的。”那少妇忽然大发脾气,骂道:“我好好问你,你几次三番向我取笑,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说:“取什么笑?难道和尚不是人,就不会生孩子?你不信,我就生给你看。哪知道那女人凶得很,从背上拔出剑来,便向我刺来,那不是太不讲道理吗?’”

这俩人交流起来会比较困难,大和尚觉得,长得美就夸你一句,心中就那么觉得,所以就夸你一句没什么不好。也的确,人家大和尚没有一句是假话,说的全都是真的。但对方不太容易接受,因为太容易产生调情的嫌疑,大和尚乱生女儿这件事也蛮古怪的,很让人好奇。

直到老婆吃醋走了以后,不戒还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确实有问题,既然娶了老婆,就不能夸别的女人长得俊。自己不但心中赞,口中也赞,那不就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么。傻得可爱!为了寻找妻子,不戒找遍了天下所有的尼姑庵,后来连蒙古、西藏、关外、西域,最偏僻的地方都找过了,人家这股傻劲用的真是地方,特别让人感动。

小孩子单纯,可爱,能折腾,这些都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如果一个成年人的心理年龄始终保持在幼年阶段,从来没有长大,拥有成年人的力量,使用的却是小孩子的思维,完全按照小孩子的方式行事,有时候是有很大危险的。

田伯光道:“是,是。我只不过转述太师父的话而已。他说他老人家要投入恒山派,叫我跟着一起来,第一步他要代女收徒。我不肯答应,他老人家挥拳就打,我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只好拜师。”说到这里,愁眉苦脸,神色甚是难看。令狐冲道:“就算拜师,也不一定须做和尚。少林派不也有许多俗家弟子?”田伯光摇头道:“太师父是另有道理的。他说:‘你这人太也好色,入了恒山派,师伯师叔们都是美貌尼姑,那可大大不妥。须得斩草除根,方为上策。’他出手将我点倒,拉下我的裤子,提起刀来,就这么喀的一下,将我那话儿斩去了半截。”令狐冲一惊,“啊”的一声,摇了摇头,虽觉此事甚惨,但想田伯光一生所害的良家妇女太多,那也是应得之报应。田伯光也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便晕了过去。待得醒转,太师父己给我敷上了金创药,包好伤口,命我养了几日伤。跟着便遏我剃度,做了和尚,给我取个法名,叫做‘不可不戒’。他说:‘我已斩了你那话儿,你已干不得采花坏事,本来也不用做和尚。我叫你做和尚,取个“不可不戒”的法名,以便众所周知,那是为了恒山派的名声。本来嘛,做和尚的人,跟尼姑们混在一起,大大不妥,但打明招牌“不可不戒,就不要紧了。’”

对于不戒和尚这样武功力量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强数倍的人物,如果用小孩子的方式行事,后果尤其可怕。这种后果主要是针对他人,针对身边人而言的。他自己倒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后果可言,自己觉得是什么样,所以就是什么样了。不是什么样我也可以让它扭转,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理所当然。成年人会觉得很容易。哪根筋扭住了,把它纠正不就可以了吗?成年人是这样,但小孩是不行的,他还就是扭不过那根筋来。比如不戒和尚觉得田伯光上恒山,恒山美貌尼姑不够安全,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下一步,成年人的方式会去考虑可以接受的解决方式,而不戒不用,他有一个更为简单有效的办法:把田伯光阉了。他觉得是这样,所以就做了。我们也只能发挥慈悲心,对田伯光表示深切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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